第十四章

幾小時後，回到指揮中心，技術組傳來一則新消息。

「組長，我們在煙霧釋放前的監控裡發現一段可疑畫面。」

「可疑？」裴黎眉頭一挑，走到螢幕前。

畫面放大，是校園北側一條走廊，一名模糊人影極短暫地閃過監控視線。

「那時候，我們正在詢問韓嵐。」延津低聲說。

延津這句話讓空氣瞬間凝固。

安約娜快速在電腦上打開校園人員出入紀錄，羽乃則翻查現場所有的通訊頻道是否曾被人截聽。

「有人提早得知了我們的調查行動，刻意安排黑影現身轉移注意。」裴黎聲音冷沉。

畫面再放大，模糊人影的一角似乎帶著披風樣的衣物，身形比現場看到的黑影要略矮瘦一些。

「也許……這不是我們之前見到的黑影。」裕分析，「這是另一個人。」

裴黎看向技術組：「追查這人影的軌跡，從出現在北側前一小時開始，畫面一幀一幀分析，不准放過任何細節。」

「是！」

他轉身對羽乃道：「聯繫韓嵐的醫療記錄與學籍調查，我要她過去五年的心理評估、轉學紀錄，還有——她的家人狀況。」

羽乃微愣：「你懷疑她是……共犯？」

「我懷疑她藏著另一個人。」

深夜，指揮中心的燈光依然未熄。

延津推開門走進會議室，手中握著一份厚厚的調查報告。他將報告丟在桌上，抬頭看向裴黎。

「我們調出了北側走廊周圍所有的監控，畫面中那名人影確實沒有在任何出入口登記紀錄，也沒經過任何主幹道。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也就是說，他不屬於這棟大樓。」裴黎思索。

「或者——他早就潛伏在這裡，等我們出現才動手。」

羽乃在一旁翻著筆記：「韓嵐的資料我交叉比對過，她在高一時轉過學，但轉學原因是‘家庭因素’，沒有明確紀錄。精神評估也只有那一份舊診斷，沒有後續追蹤。」

「沒有後續，或是——被隱瞞了。」裴黎語氣低沉。

安約娜打開通訊記錄補充：「另外，我查到，當天在我們準備前往會談室前十秒，技術頻道曾被干擾，訊號出現0.3秒的不穩。」

她停頓一下，臉色變得凝重。

「那一刻，正好是休息室外頭那條走廊出現黑影的前幾秒。」

延津愣了一下：「你是說……有人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會到韓嵐那裡，並且提前安排轉移視線？」

安約娜點頭：「而且動作精準，連通訊延遲都算好了。這種干擾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裴黎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冷峻：「這不是單純的殺人案，這是一場有層次、有計畫的佈局。」

「裴黎組長，技術組無意間在破譯一段壞掉監控硬碟時，復原了一段幾乎被刪除的畫面。」墨匆匆忙忙趕來。

畫面中，一名長髮女子出現在教學樓的五樓。身形與韓嵐極為相似，但她的步伐異常穩定，眼神冷靜，神情空洞，與白天那個淚眼婆娑的女孩判若兩人。

她對著牆上的鏡子低語，語音無法聽清，但畫面最後，她轉過頭，似乎「看見」了鏡頭，嘴角緩緩地勾起。

裴黎站在螢幕前，沉默片刻，開口：「不是第二人格……是她放出了她自己。」

這時，安約娜驚聲開口：「我查到這個女孩三年前也曾捲入一宗校園失蹤案，但當時結案為無證據……檔案中的『現場唯一目擊者』，是她。」

延津拿起韓嵐的精神評估報告，翻開那頁備註。

「患者曾表現出極強的適應性人格偽裝能力，外表溫順平靜，內在則可能隱藏劇烈衝突與操控傾向……需防患者自我導演『分裂』症狀以掩蓋實際行為動機。」

羽乃神情凝重：「如果我們再不行動，恐怕她會進入下一階段。」

「我們一直以為黑影是兇手⋯⋯」裴黎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那個在監控中出現的黑影，不是來犯案的，而是……

「……她，安排他來的。」

那不是兇手，是餌。是一場煙霧彈，一場韓嵐自導自演的轉移注意。真正的兇手，不在煙霧中逃跑，而是坐在他們面前，安靜地說著謊話。

而那天她接受調查的表現，沒有露出一絲破綻——就像一名觀眾，看著他們在舞台上滑稽奔跑。

接下來的幾天，韓嵐成為「觀察重點」。

她照常上課、吃飯，甚至偶爾主動與人互動，看起來一切如常。

某天下課後，韓嵐主動走進指揮部門口。

她身穿校服，神情平靜，雙眼帶著說不出的空洞。

「我……想說點話。」她的聲音低而發顫。

延津看著她，遲疑了幾秒，點頭示意她進入。

「我覺得……我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望著他，聲音顫抖，「有時候我會忘記我做過什麼。我很怕自己……變成那種人。」

她眼眶泛紅，情緒像是真實的。

但他始終沒鬆懈，他知道這不是懺悔，是測試。

那一刻，他在她身後，看見她手上多了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新傷痕。

那不是自殘，而是訊號。

她不是來求助的，是在警告——「我還在這裡，看你們能不能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