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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 哈利路亚(下)
最后更新: 2025年9月24日 下午1:14    总字数: 41740

交通部长夫人杰茜卡·观步在恶狠狠的咬着卷烟的过滤嘴——自从杰罗姆·钟离去之后,杰茜卡就立即把每一口都像是雪茄的“美梦一号”换成了薄荷味的“雪公主”。

这与是否更为健康无关,杰茜卡只是觉得“美梦一号”现在显得有些老气了。

没错,相应的,杰茜卡已经开始觉得亦步亦趋的追随成田梦这位“阿姨”的行为有些落伍。

倒不是说她立即就要排斥成田梦所引领的一切。

她只是开始思考作为一个真正的年轻人,是否有可能跟实际已经年过四旬的成田梦有所区别。

答案可不容易找到。

不过,杰茜卡也不急着找到答案,因为毕竟无论成田梦到底多少岁了,她看上去还是光彩照人,所以即便继续模仿她,在至少五年内也还是足够时髦。

她这么使劲的咬过滤嘴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得把刚才被杰罗姆勾起的性欲给压下去——双腿之间又湿又痒,可真是叫人不舒服,但杰茜卡决定以后也不能只要一欲火腾起如果德鲁不在身边那就开始不管不顾的自慰。

至少,她觉得在今天这个场合,这个地方,自慰是非常不应该的。

其实呢,忍过去也没那么难,只是之前杰茜卡太习惯于只要一有感觉就得立即解决了。

这不,也就是两支“雪公主“下去,杰茜卡就对性快感没那么渴求了。

这可真是一个不小的成就啊,杰茜卡可真想立即就娇憨的对爱人德鲁邀功——她知道,德鲁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没陪着杰茜卡的时候杰茜卡如果欲火难耐就得跟别人上床。

杰茜卡很想对德鲁证明:她不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他可以很放心。

也是奇怪,之前跟冯恺相恋的时候,杰茜卡可没对自己有过这种要求;那为什么却对德鲁负有责任感呢?这个问题最近杰茜卡在不停的问自己。

大概是德鲁比冯恺更重视她吧。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年在冯恺眼里就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性玩具,而德鲁是实实在在、无微不至的把她放在心里。

想起此时远在外地进行销售工作的德鲁,杰茜卡又温暖又揪心,她担心德鲁在那民风彪悍的新高卢省会遇到危险。

想着想着,杰茜卡又湿了,于是赶紧追加了三支烟。

杰茜卡决定不能再就一个人呆着了,否则肯定会一直思念德鲁。

那回到贵宾席中,回到丈夫观步真一身边?

不,杰茜卡现在不打算这么做,因为一旦坐在那个位置上,她就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了——观步真一倒不是说一直不许妻子开口,而是在今天这个极为重要的集会上,他要求杰茜卡每句话都得经过深思熟虑,这就让杰茜卡一直觉得喘不过气来。

“我要是小夏那样的人就好了。“杰茜卡自言自语道:”反正天生不爱说话,那一直闭着嘴也无所谓。“

那又能去哪里呢?杰茜卡不知道,不过她决定至少先离开这个过于僻静的花园。

回到宪法广场上,扬声器中传出的是前总统盖瑞·安德森苍老的声音,而杰茜卡可以看到身穿正装的人们东一群西一群的站在各处——看来谁也对年迈的前总统的演讲提不起兴趣。

来宾能有这样的自由倒是得感谢拉尔斯·比尔曼总统,他明确通知大家不必过于拘谨,就职典礼上想去纳凉就去纳凉,想去吃喝就去吃喝,没必要一直乖乖坐在位置上。

杰茜卡寻找着自己熟悉的人,准备加入他们。

目标还没找到,她就听到了一声惊呼:“杰茜?杰茜卡·佩帕多拉琉斯特拉泽洛斯?”

“哈?”杰茜卡环顾四周——能够准确说出她全部本姓的可不是一般人。

也是个年轻女郎,穿着同样豪华体面,不过略显矮胖,长相是远远不及杰茜卡,却也算是靓丽可爱。

杰茜卡只愣了一秒就笑着说道:“我的好上帝,凯蒂,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凯瑟琳·索林格,昵称凯蒂,是杰茜卡孩童与少女时期最好的朋友之一,中学未毕业就远嫁去了帕斯菲奇亚省,杰茜卡已经跟她失去联系许多年了。

凯蒂奔向了杰茜卡,拉起她的手说道:“杰茜,我现在搬回马丁波利斯了,以后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么?”

“这不是废话么!化成了灰我们都是朋友。”杰茜卡眼眶有些潮湿了,她打量着凯蒂说道:“但你也必须对我解释为什么突然你就不回信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凯蒂微叹一声,说道:“一个俗套的故事。结婚之后第二年,丈夫家里就惹上了大事,我们失去了一切,只能搬去棚户区。你的信都寄去旧地址了,我肯定拿不到;而新地址……杰茜,你看我的手,那几年我需要洗衣服做饭养孩子,还得靠缝纫赚钱贴补家用,我是真没余力给任何人写信了。”

凯蒂手抬起,乍一看还挺白嫩,但稍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上面布满了茧子和伤痕。

“上帝啊!怎么弄成这样,你……”杰茜卡停顿了下来,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凯蒂之后说道:“可你现在看上去……呃,快告诉我,你已经不必受苦了对么。”

“是啊,突然,一切都不一样了……因为,我的亲生父母找到了我了。”

“亲生父母?啊……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是被收养的……”

“是啊,收养我的其实就是我父母的好友,当年我被托付给他们就是因为他们当时并不是夫妻所以没法抚养我。可后来他们正式结婚了,再后来想办法找到了我……啊,对了,杰茜,我带你去见他们。”

凯蒂的眼睛里满是喜悦和幸福的拉着杰茜卡奔向某处。

一对五十岁开外的男女表情恬静的坐在一张长椅上——这可太明显不过了,那位绅士的眉眼与凯蒂可太是相似了。

“爸!妈!”凯蒂兴高采烈的招呼道:“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杰茜。”

绅士缓缓起身,颇为风趣的说道:“叫杰茜的姑娘可太多了,我是长了一万个脑袋也不会想到你所说的杰茜居然是交通部长的夫人。”

“交通部长……夫人?”凯蒂颇为吃惊的看向杰茜卡。

“啊……外子的确是……交通部长,不过……这不重要。”

凯蒂的父亲微笑道:“对于我们一家来说,也许不重要,但对今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很重要。”

凯蒂介绍道:“我的爸妈都是马丁波利斯大学的教授。”

“哇哦,真厉害。”杰茜卡是真心对高级知识分子颇为敬重。

凯蒂的母亲纠正着:“我还不能被称为教授呢,要到下个学年才会给我正式的聘书。现在就是个教员。”

“不就是张纸的事嘛,实际已经是教授啦。”凯蒂说道。

而凯蒂的父亲说道:“还是严谨些吧,我虽然有聘书,但毕竟马丁波利斯大学九月份才会正式开学。我就是给十几个提前转学的孩子上课,这还真也称不上是个真正的教授。”

“那你去禁止你的学生称呼你为教授嘛。”凯蒂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这倒也没必要,禁止这种称谓,他们可就发愁了——难不成直呼我为‘老头子‘?或者……老董?”

“董?”杰茜卡非常意外,因为凯蒂的父亲可看不出一星半点远东血统来。

凯蒂的父亲解释道:“早年我的曾祖父因为喜欢远东文化嘛,把姓氏从道格拉斯改成了董,后来我们几代人就一直沿用着。”

“对了……”杰茜卡问道:“凯蒂,那现在你应该也不姓索林格了吧?”

“当然……我跟亲生父母的姓啊,我也姓董咯。”

杰茜卡衷心的说道:“我喜欢远东人尤其是西岛人的姓氏,因为拼写简练嘛。哪像我,曾经写个全名都要整整一分钟呢。”

“啊,名字,名字……”董先生敲了敲额角,说道:“我其实也经常被姓名特别长的学生搞的头晕脑胀……观步夫人,能告诉我你的本姓是什么么?我想看看我能不能一次记住。”

杰茜卡还没开口,凯蒂就抢先说道:“爸,你明显不能一次记住,因为我在你跟前说过杰茜卡的姓啊,明显你忘了。”

“哎哟……”董先生做了个鬼脸,说道:“难道就是个‘帕帕……多……什么洛斯’来着?这我认输,我的确记不住。”

“佩帕多拉琉斯特拉泽洛斯……”杰茜卡说完吐了吐舌头,微皱着眉自言自语道:“等会,我自己说对了么?”

“说对啦,杰茜……你可真可爱。”凯蒂跑回到杰茜卡身边,又拉起了她的手。

董先生慨叹道:“我这教文学的却会对人的姓名头疼,看来也真是老了。不过,我也发现这典礼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我能暂时忘掉批改论文的痛苦。否则今天我恐怕会像个会计一样,把红笔当算盘敲。”

杰茜卡轻笑道:“教授先生,您说得仿佛学生们的日常文章都能把您逼疯似的,您这是自谦。”

董先生说道:“哦,不至于疯,只是他们的论文内容得让我怀疑——《哈姆雷特》到底是不是一部冒险小说。”

杰茜卡睁大了眼睛说道:“真有学生这样写吗?我没读过大学,我总以为只有中学生会写出这种东西来。”

“当然,他们说哈姆雷特‘像个侦探’,只差没拿放大镜去搜寻叔叔的指纹。——不过,这就是年轻人的可爱之处:总能把古典弄得出奇新鲜。”董先生语气轻松的耸了耸肩。

杰茜卡说道:“您听上去好像并不生气。”

董先生说道:“生气?不,生气会让我老得更快,更容易忘事。而且,我也不该在观步夫人这样的女士面前显得怒气冲冲的嘛——不是因为交通部长的面子而是我女儿凯蒂的面子。她的挚友我可得当做上宾好好对待。不过,说实话,真没料到凯蒂经常提到的杰茜就是观步夫人你。”

“那您得答应我,别再称呼我观步夫人了,跟凯蒂一样叫我杰茜就好。观步夫人——听上去就像我已经四十多岁似的,但我不过跟凯蒂一样才只有二十三岁。”杰茜卡现出了几分小女孩似的俏皮。

沉默了好一阵子的董夫人此时说道:“那杰茜啊,你也可以跟凯蒂一样回到课堂上啊,二十岁出头正是学习的黄金年龄呢。”

董先生举起一只手晃了晃,说道:“萝拉,你这个总想鼓动所有年轻人来读马丁波利斯大学的习惯得改一改。这是学校,又不是夜总会,可不能见人就做广告。”

董夫人笑了笑,说道:“我是见了任何年轻人都会‘做广告’么?我只会号召足够聪明的年轻人回来学习。”

董先生说道:“我倒是认为,至少对于我的文学专业来说,是不是坐在课堂里并不重要,我们又不需要什么高级的实验室和各种特殊器材,我们就得多读书多思考。那你想,如果你在自己的府中就可以拥有一座图书馆,如果你在自家的周末沙龙上就可以跟各路文化学者进行探讨,那大学对你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当然有啊,就是可以比较容易的谈恋爱咯。”凯蒂给出了调皮的答案。

“看,萝拉,这就是所谓的‘遗传’。女儿必定像妈妈。”董先生拿胳膊肘捅了捅妻子。

董夫人笑而不语。

扬声器中苍老的人声消失,转而变为高雅悠扬的国歌变奏曲。

“啊……”董先生说道:“我们该回到同事们中间去了,接下去我们的校长要上台了,我们如果还在外面跑看上去不怎么好。不过,凯蒂和杰茜,你们两位还是自便吧。”

凯蒂的父母款款离去,而凯蒂问道:“杰茜,你一直不回去坐着能行?”

“我丈夫说了,只要别到了典礼结束时完全找不到我就好。”杰茜揽住凯蒂的腰,续道:“当然,要不是遇到了你,我可能再闲逛一会还是不得不回去,因为实在曾经是无事可做,无聊透了。”

“听上去你的先生对你很是宽厚啊。这比我之前那位好太多了……”凯蒂有些怅然了。

“呃……好吧,算是宽厚。”杰茜卡也不得不承认丈夫对她基本没有什么管束,当然,一直由着她来的原因说起来就更让人心酸了。

杰茜卡有时候还希望丈夫能管管她呢,可现在就算她连续一周夜不归宿观步真一都不会多问一句,杰茜卡感受到的已经不是自由而是被遗忘了。

杰茜卡不想让自己在久别重逢的朋友跟前情绪低落下去,于是她停止了心中的哀怨,问道:“所以,你是彻底离开之前的丈夫了?”

凯蒂耸耸肩,说道:“说实话,不离开也得离开,我是被赶走的。家里已经穷成这样了,他们还要我再生孩子,说什么以后家族复兴了还是得有个继承人——我只生了对女儿,他们却非常保守,只认为儿子是继承人……”

杰茜卡插嘴道:“啊……你有两个女儿……我也有两个儿子了,是双胞胎。”

“双胞胎?”凯蒂眼睛一亮,微笑道:“看来我们真是上帝指定的好朋友啦。我的两个女儿也是双胞胎。”

“谁说不是呢?上帝指定的好朋友。”杰茜卡忍不住亲了凯蒂的额头——她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的朋友了,在社交场上结识的男男女女,包括熠熠生辉的成田梦和美不胜收的安娜·罗斯,因为并不是同龄人,所以无论如何都觉得隔了一层。

凯蒂微叹一声,说道:“但我的女儿们跟你的儿子们,以后的命运就是一个地一个天啦……亲生父母找到我的时候,提出过把女儿们一起带回马丁波利斯,但对方说什么也不同意。不是说他们多宝贝这俩女孩,而是,他们已经把女孩们的未来给卖了。我前夫的家族啊,虽然全部分支都败落了,但那姓氏还是在整个帕斯菲奇亚如雷贯耳,所以还是有许多刚刚赚了点钱的商人希望得到联姻的机会……就是说,我的女儿们,才刚五岁,就已经都被许配出去了,换来的就是些连补上当前的亏空都差很多更别提东山再起的票子。我父母也曾提出可以‘买回’孙女们,但对方开出的价格真不是一对大学教授能够承担的……完全就是为难人,那两家联姻的商人可没出这么多钱。所以,她们就只能留在那里了。而我呢……其实也不是说一开始就拒绝再给他们生孩子,我怀上过一个,但因为日常太劳累,没保住,孩子流产的时候我都差点一起死了。所以后来我就说我不能再生了,而且生出来也养不起,那我就被扣上了什么‘没用’甚至‘变心、外面有了野男人’的帽子,我跟他们据理力争,结果就被赶了出去。养父母都已经去世了,我只能想办法自己一个人生存,但谈何容易。就在我即将流落街头的时候,亲生父母找到了我……真是感谢上帝啊。”

凯蒂平静的叙述着,只是微微有些愁容,想来是已经把这些创伤丢在脑后了。

杰茜卡搂住凯蒂的腰,说道:“这些事听上去真是令人遗憾而愤慨,不过现在确实该做的是恭喜你和亲生父母重逢而不是说什么‘好可怜’之类的话吧。”

“没错。”凯蒂理了理头发,说道:“都过去了,我现在是个全新的人啦。我不当什么吃苦耐劳的家庭主妇咯,我是个大学生……呃,准大学生。”

“呀,是去上马丁波利斯大学对么?”

“是的,九月份才正式开学嘛,我现在在读预科班。”

“真好……”杰茜卡戳了戳凯蒂的脸蛋,说道:“没想到以前总是不想做作业的凯蒂现在变成爱学习的人咯。”

“哎呀,我上大学其实也不是为了学什么啦……”凯蒂做了个鬼脸,说道:“我是要去谈恋爱。我还没谈过恋爱呢,我得好好体会下谈情说爱是个什么滋味。我的前夫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平时别说没有亲密的举动,就连我们行房的时候都不肯说句什么‘爱你’之类的话,最多随便亲几下。既然这么的忽视我,那干脆不要碰我多好,那我还能轻松点,可偏偏那家伙动不动的就要……过程中一声不吭,没有感情交流,就跟个牲畜似的吭哧吭哧完事拉倒。完事之后穿上裤子就扬长而去,就把我自己扔在卧室里,都懒得多看我一眼,完全就把我当成个泄欲用具而不是妻子。”

“妈的……”杰茜卡忍不住骂了句,愤愤的说道:“我最讨厌这种男人,凯蒂,你性格比我好,大概不会为此惹事,要换做是我,我非得一天到晚的为非作歹让他们头疼死不可。”

凯蒂苦笑道:“为非作歹?我稍微说错一句话都会换来惩罚。”

“惩罚?难不成他们还打人?”

“打人不至于,但会全家上下连续许多天一个字都不跟我说,也不许我出门透气。我就像个透明的孤魂野鬼似的在家里游荡。”

“可怕……我认为他们家道中落就是对你如此恶劣所得来的报应。”

“最好继续再报应他们。”凯蒂咬了咬牙,一脸嫌恶的说道:“他们还在谋划用什么非法的手段来东山再起呢,我就等着报纸上他们彻底覆灭的消息。”

“毁灭吧!这样的人们,上帝就该毁灭他们。”杰茜卡做了个雷劈的手势。

“呃,我的女儿们还是最好别跟着他们一起毁灭——虽然两个丫头被他们教的对我也是冷淡轻蔑,但无论如何也是我的亲生骨肉。”凯蒂叹了口气,续道:“也‘感谢‘他们让我的女儿和我没有很深的感情,否则我为了这俩女孩都会一直忍气吞声的服从他们。”

“这么说也有道理……”杰茜卡此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们——以后会跟她疏远还是亲密呢?杰茜卡总觉得不可能会很亲密,因为自己的确每天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从未超过三小时,以后随着他们长大,那只会更少。

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未来她会更加毫无牵挂的离开子爵府么?根据凯蒂的先例,大概会的,但真的离开子爵府对杰茜卡来说就是既定的归宿么?

杰茜卡当然心中怀着能够德鲁一起重组个正常且幸福的家庭的愿望,但至少目前,她却不敢想象自己舍弃了高官与贵族夫人的生活去跟德鲁经营一个中产家庭会遇到什么样的挑战——杰茜卡很爱德鲁,她确信自己的爱人能力非凡,但却也明白就算雷山子爵观步家是外强中干,就算德鲁可以励精图治蒸蒸日上,最后德鲁还是无法冲进上流社会。

杰茜卡并不是在上流社会的环境中成长的,但在她嫁给观步真一子爵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对这种处处都闪着璀璨星光的生活上瘾了——或者,准确点说,杰茜卡发现自己就天生该是顶级沙龙或派对的女主人,一切对她来说得心应手;她现在是马丁波利斯年轻女性的时尚领袖,而这样的身份给予了她前所未有的巨大生活动力。

可如果以后是和德鲁一起生活,她必将不得不拥抱宁静。德鲁有能力为全家购置一套宽敞舒适的大宅,但位置必定会是在马丁波利斯的郊外,那些晚上九点之后就看不到任何灯火的街区或郊镇,杰茜卡又能怎么打发时间呢?在后院种些可爱的水果,在即将下雨的时候去自家领地的池塘边钓鱼,每周日的弥撒之后跟附近的同龄太太们交流一下烘焙心得,然后在宗教节日的晚上组织派对——必须是宗教节日的晚上,否则没来由的把一群人召集起来又唱又跳只会被当做是撒旦附体。

思绪至此,杰茜卡脑海中又蹦出个熟悉的问题:为什么跟冯恺在一起的时候她丝毫不对未来担忧,但现在爱人变成了德鲁·朱,她却开始想东想西呢?

这回有个答案清晰明了的现身,自我宣读道:“认识冯恺的时候,他和你都太年轻,你们都没有责任心,而没有责任心就不必思考未来;可现在,德鲁明确是把‘责任‘二字非常看重的,而你,杰茜卡,也终于成长到了知道自己需要承担责任的阶段。但,你也可以选择继续逃避。”

“我……我……”杰茜卡的喉咙咯咯的响着。

凯蒂问道:“杰茜,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杰茜卡被带回了现实,她立即意识到刚才的几分钟里自己的行为肯定看上去反常,但这不是问题,她若无其事的回应道:“我是被热晕了,看看这一头的汗。凯蒂,你不觉得很热么?——对了,你在帕斯菲奇亚生活过,听说那里随时都是个大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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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热了……”汪旭一边扯着自己的领结一边嘟囔着。

他现在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这几排座椅根本就不是任何观众席——完全一直是被阳光无死角的烘烤着。

但偏偏坐在这里的人们看上去个顶个的认真,这么久了连一个暂离的都没有,结果汪旭虽然觉得又无聊又热,可坐在中间位置的他也不好意思起身走人。

不过现在汪旭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在说了一连串的“对不住”,“抱歉”,“请让一让”之后终于挤到了这片“坐席”之外。

这一番运动更是让他的后背湿了个透,结果在离开人群之后汪旭立即把外套脱了下来,领结也彻底摘掉了。

汪旭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什么,他现在唯一所想的就是赶紧找个阴凉的地方,同时还得避免跟巡逻的海军陆战队迎头碰上——自己这么混进来的还是小心点好。

他看到人民宫侧面有扇小门敞开着,没有人守卫,也没立着什么“宾客止步”的牌子。汪旭认为这大概是厕所——厕所也比被暴晒好,学习建筑的汪旭明白,类似人民宫这种高大空旷的神庙式大殿内部往往一直非常凉爽。

不过走进去之后汪旭发现这可不是厕所,进门之后通过一条短短的走廊就来到了一个中等规模的厅堂。

可真是凉快啊,汪旭把外套穿了回去。他摸了摸一根大理石柱子,果然,简直像是冰镇过似的。

此时他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陌生的场所。

像是个画廊,但陈列的都是从古至今各种交通工具的模型与图纸。

这倒是很有趣,汪旭干脆真的一一欣赏起来,直到角落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先生……您……”

汪旭脑袋嗡了一声,心跳速度瞬间增加了一倍——上帝啊,这不是夏芽的声音么?这是日夜思恋所造成的幻觉吧!

不过当他扭头去看时,他朝思暮想的观步夏芽就真的活生生的站在那里,身穿洁白的礼服,面带疑惑的表情盯着他。

汪旭顿时手足无措,张口结舌。

好在夏芽认出了他,说道:“我们见过的对吧……啊,对了,我看过你的摄影作品。”

“对……对,呃,谈不上什么摄影作品,就是随手拍的照片。”汪旭紧张的头皮发痒,但又觉得去抓挠显得形象不雅,于是就僵在那里。

“那张夜空印象很深。”夏芽递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谢谢……谢谢……”汪旭看了看四周,问道:“观步小姐,我是不是进了不该来的地方?”

夏芽答道:“这里是辛兰交通历史陈列馆……也不是说你不该来,只是这里平时一直是关闭的,我看到有其他人进来很是意外。”

“误打误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就是在外面被晒得受不了了想找个地方乘凉。”

“呵……”夏芽掩嘴轻笑,说道:“我也是来乘凉的啊,父亲给我安排了这个地方……凉快倒的确是凉快,但灰有点多,容易让人打喷嚏。”

“啊,是啦……是啦……啊……阿嚏……”汪旭还真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赶忙说道:“实在对不起,观步小姐,失礼了……”

“没有什么失礼,待会说不定我也得打喷嚏呢,大家扯平。”

观步夏芽这有些风趣的回应让汪旭的心融化的一塌糊涂,他几乎整个人都要瘫下去了,不过他还是尽力站的笔挺,认认真真的说道:“其实这里的灰也不算特别多了,我去过灰更多的陈列室。我看这里至少每个月都会被打扫一遍。我进过十年都没清理过的房子,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每个月都打扫……是啊……”夏芽微微侧头,说道:“也就是我父亲上任之后开始的,之前可能真的十年都没清理过。”

“原来如此……”汪旭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了,可又不想就这么结束掉一次与夏芽独处的机会——更何况看上去夏芽并不反感继续跟他聊下去。

于是他急中生智,问道:“观步小姐,也许这有点唐突,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那张《夜空》放大冲洗一张送给你……我就让‘百弥屋’的老板娘暂时保管就好,等哪天彩子去取餐的时候可以顺便带给你。”

“还是不必这么费心了吧。”夏芽淡然说道。

汪旭心里一凉——看来夏芽说喜欢那照片也纯粹是礼貌。

不过马上夏芽却补充道:“如果这不会给先生你带来很多麻烦的话……那能送我一张我自然是感激不尽。真的是拍摄的太好啦,我拍的夜空可全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呢。”

“你也喜欢摄影?”汪旭这下可就喜出望外了。

“准确的说是喜欢照相机本身……我总是对各种机械设备着迷,我父亲常常调侃说我以后干脆嫁给台机器算了。”

“咳……”汪旭耸了耸肩,说道:“说到底,本质上我喜欢的也是照相机。真正的摄影艺术家嘛,无论用什么照相机都能创作出出色的作品来,而我嘛,最吸引我的不是如何安排画面而是照相机的机械属性。”

“真是人之常情嘛。”夏芽走到一件模型跟前,轻抚了一下之后说道:“这些齿轮的组合是如此之美,谁能免疫这样的诱惑呢?”

汪旭简直就要冲口喊出:“夏芽,你比任何精妙的齿轮组合都更美!”,但最终还是憋了回去,就只来了句:“这些模型的机械结构是一比一还原的么?”

“啊,不一定。”夏芽迈步走向汪旭,途中打了个趔趄。汪旭是真想冲出去扶住夏芽纤瘦的身子,但他必须强令自己留在原地。

好在夏芽并没有摔倒,她自我解嘲式的说道:“见笑了,我的脚后跟现在被磨得血肉模糊,真是不能好好走路咯——活该,谁叫我非要挑战这么又细又高的鞋跟呢。”

汪旭再次暂时丢失了语言能力,他怎么可能继续把夏芽的脚和鞋当做话题呢——在不少远东人的习俗中,女性的脚足可是跟胸部一样的隐秘部位。那他就只能傻呵呵的讪笑着。

夏芽却已经走到了距离汪旭不过三尺的地方,她指着一台火车头的剖面模型说道:“别的啊,真说不好是不是准确,但这个肯定大致上是没问题的,因为这是我父亲设计的,我很熟悉。”

汪旭这是第一次距离夏芽如此之近,她身上淡淡的樱花香气已经闻得清清楚楚了。汪旭的一颗心现在就像失去了重量,羽毛般的飘着。

夏芽似乎没有发觉汪旭现在整个人就像是被浸入了蜂蜜酒之中,满嘴都是甜的,可脑袋醉的晕乎乎。

夏芽就很仔细的观察着那模型,过了好几分钟之后,便又点点头说道:“没错,稍微有些走样,但九成都是准确的。”

“哦哦,那挺好……”汪旭随口应着,他现在想说的其实是:“夏芽,你的眼睛可真大真迷人啊……”

夏芽转头过来看着汪旭,笑了笑说道:“先生,会不会觉得我一个女孩子对机械感兴趣有些古怪啊?”

“怎么可能……这只会让人觉得你非常……”汪旭原本几乎按照本意说出了“可爱”两个字,但又觉得这样太轻薄,于是硬改成了“非常有内涵”。

“有内涵?谬赞了谬赞啦……”夏芽说道:“我呢,虽然感兴趣,但却不可能去研究机械,因为看工程图会让我头疼,我还是最适合弹弹琴唱唱歌。我觉得只有真正的工程师或者学者才能被称作有内涵。”

“工程图的确让人头疼,所以我的制图课成绩都不好。”汪旭这不是顺着夏芽在说,而是叙述现实。

“哦……那先生你也是机械师?”

“不不,我算是……建筑师吧。”

“哦,这样啊。”

话头断了,夏芽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件模型。

按说,此时汪旭就真该知趣的离开了,但他实在还是舍不得,那他就只有也开始做出仔细打量模型的样子,同时思考能不能从这些模型身上再找到话题。

夏芽并没有走远,所以她的体香还在不断涌入汪旭的鼻子里,这就叫他一直脑袋迟钝,所以什么话题也没想出来。

汪旭正准备就此放弃,干脆溜掉算了,这展厅的门口处却响起了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说道:“小夏,你还在这里么?”

夏芽赶紧从一件模型后来转了出来,应道:“哦,爸爸,我在呢。”

汪旭被吓了一跳——爸爸?这不就是交通部长观步真一么,自己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跟他迎面撞上这可怎么说得清楚。

但观步真一已经看见了汪旭,于是问道:“小夏,这位先生是……”

“哦,我的一位朋友,建筑师,我邀请他来看这里的展品的。”

夏芽的这句话又让汪旭飘在空中了——朋友,她说我是她的朋友,我的上帝,我成了夏芽的朋友!

当然,汪旭也明白,夏芽这么说只是为了避免给他惹麻烦,而不是真的已经把他当做朋友了。

汪旭庆幸自己今天穿戴整齐,否则即便夏芽替他打掩护他也有可能会被抓起来。那现在他就必须保持仪态,迈着稳重的步子来到观步真一的跟前,微微一躬之后自我介绍道:“部长先生您好,我叫汪旭,是初出茅庐的建筑师,非常感谢令嫒带我参观这些精巧的展品。”

“哦,汪先生,幸会,喜欢这些模型就请慢慢欣赏好了。”观步真一只瞟了眼汪旭就转向夏芽说道:“小夏,乘凉也差不多够了,跟我回去吧,有人想见你一面。”

“好的,爸爸。”夏芽向汪旭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先告辞了,先生你请自便。”

观步家父女两人是缓缓走出展厅的——观步真一知道女儿的脚受了伤,所以有意的走的很慢。

在他们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后,汪旭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刚才可是太兴奋太紧张了,现在整个人一放松就像是丢掉了骨头。

汪旭不由自主的傻笑着。夏芽真是越看越可爱,越了解越觉得完美啊——以前嘛,汪旭认为夏芽清新脱俗,艺术才华横溢,清冷却不孤僻,可爱却不甜腻;而现在他知道了夏芽居然还对机械感兴趣,而正像他刚才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在他心中,喜欢机械的女孩子就更多了一层特殊的魅力;而最妙的是,夏芽还不是那种恨不能天天穿着工作服泡在车间里的“工程假小子”,她对于机械的喜爱方式也是非常轻盈、女性化,这就让她本就在汪旭心里已经达到完美状态的形象又多增添了不少亮点。

汪旭此时才知道,世界上还真是“有比完美还更完美”的情况啊。

不过,傻笑之后却是苦笑——汪旭知道自己这下更是无法逃脱了,虽然似乎上帝总是有意制造他遇到夏芽的机会,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和夏芽之间隔着万水千山。

这可如何是好呢?汪旭干脆四仰八叉的躺在大理石地面上,望着绘制着方舟建造过程天顶画的天花板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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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喘息声和噼里啪啦的肉体撞击声在这剧院空旷的主厅中激起了一阵阵的回音。

没错,这就是几个小时前刚刚召开过一次政治论坛的那家位于圣汤马斯区的剧院。

而制造声音的主角自然就是冯恺与陈明柔——明妮。

他们两个起先说好一定不会互相挑逗,结果到了离论坛结束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候,这对年轻男女双双都违背了约定,开始以尽量不让旁人发觉的方式相互抚摸了起来。

而论坛一散场,他们立即表示自愿留下进行清理工作——明妮的理由很充分,为论坛提供的餐饮是她负责的,她要把工作干到底,她需要留下确定那些没有被吃完的食物和饮料哪些该扔掉而哪些可以退回去好给论坛的组织者省点经费。

论坛的理事长柯蒂斯·雷丁——明妮的持久追求者——当然同意明妮的一切提议,而其他与会者看到有人愿意主动承担善后的责任自然也不会反对。

这个场散的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只剩下冯恺、明妮、柯蒂斯以及柯蒂斯的跟班海因里希·安德森。

柯蒂斯自然要故作热心的询问明妮是否需要他们帮忙,明妮肯定一口回绝,而柯蒂斯也绝不纠缠,立即带着海因里希走了。

眼看剧院里就只剩下了冯恺和明妮,他们倒也没有迫不及待的开始交媾——真的是等到明妮清点完剩余的饮食并决定好它们的归宿之后这对男女才开始热烈的湿吻。

不过他们也不鲁莽,即便一个裤子上的扣子都要被顶的崩开而另一个湿的恨不能立即把股间的衣物全部扯开扔掉,他们还是确定整个剧院里已经没有别人且把大门锁好之后才奔向舞台开始鏖战。

是的,舞台,就是刚才一群人青筋直冒的发表政治的地方。冯恺和明妮一拍即合,都觉得这才是最佳的欢爱场地——骨子里都带有对那群一本正经声嘶力竭的吼出政治宣言但实际上却都是陈词滥调的家伙们的嘲讽。

今天还真的有人提议,无论男女,都该在十四岁以后穿着“贞操裤”,而钥匙婚前由母亲保管,婚后转交给丈夫或妻子。

面对这种观点即便是在场最保守的群体也只能保持沉默——不是完全的沉默,有几个姑娘却在鼓掌表示支持。

这很容易理解,上古时期就曾经存在过的“贞操裤”得以存在的理论基础就是当时普遍认为女人们总是水性杨花,难以抵抗诱惑,所以如果丈夫离家,那就必须得给下半身上块锁。

但实际情况大部分时候却恰恰相反,男人们之中无法管住下半身的,大概超过七成。

因此,有些历史学家声称,上古时期的“贞操裤”其实是为男人设计的,而只有只要一闲下来就“满脑子色情幻想“的年轻男性才该把那从来不肯安分的阳具锁起来。

因为没有任何文物实例,以上的假设始终未被承认。所以现下如果去国家图书馆查阅“贞操裤“条目,能够得到的资料还都是在说这东西就是专为女性量身定制的。

反正,不管历史上真实的“贞操裤”到底是什么,当确认这个剧院里已经没有别人之后,明妮就坐在了冯恺身上。

明妮格外喜欢这样的姿势,而冯恺虽然觉得他在上面更合心意,但也总是由着明妮——反正另一位女友瑞娜·托雷斯最爱的是趴下被从后面使劲冲撞。

应该是拜这个政治论坛带来的成就感所赐,明妮今天活力十足,简直是不知疲倦的快速起起伏伏或前后移动,嗓门也比平时嘹亮了不少。

但是,就算精神头再好,真实的体力极限也是无法逾越的,所以在四十多分钟之后,明妮一头栽倒在冯恺的胸脯上,断断续续的说道:“不行了……我没力气了,冯医生,现在得换你当主角咯。”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冯恺立即开始了自下而上的冲击——这频率可是比刚才明妮的动作还要更快,结果明妮弓起了后背,目光涣散的喊道:“天哪,上帝啊,不行了,要死了……”

明妮当然不会因此而死,她只是被滚滚而来的性快感弄得感觉要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结果她理所应当的攀上了顶峰,嗓子都哑了,而身下的冯恺还根本没有放慢速度。

明妮举起一只手,气息微弱的说道:“缓一缓……缓一缓……”

冯恺却用力握住明妮一只小巧的乳房,低吼道:“缓什么,我也马上就出来了。”

“来吧……来吧……”明妮呢喃着。

几十秒之后,明妮感觉到了身体内部的那根棒子开始颤动,她知道冯恺要结束了。

果然,很快冯恺就停止了撞击,而明妮趴在冯恺身上大口喘着粗气。

两个人都在稍事休息,而冯恺还留在明妮体内。

过了大约两分钟,明妮突然睁开眼看了下腕子上的手表,而后有些发慌的说道:“坏事了……”

“发生什么了?”冯恺此时才抽离。

“没注意时间……好像草药的有效期已经过了。”

“什么时候喝的?”

“昨晚上睡觉之前……”

“哇哦,的确好像是过了有效期了……”

“哎呀……”明妮有些懊恼的说道:“今天早晨出门前应该再喝一剂的,但走得急给忘了。”

“大概也是没想到在这里还能来一次吧。”

“可不是嘛……”明妮看了看自己沾着冯恺种子的阴部,说道:“这要是怀孕了,我就得退学……”

“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能怀孕。这种几率有,但可没像那些小说里似的那么高。”

“但愿吧……”明妮拿出块手帕清理着下身,说道:“要真是有了孩子,我就主动休学,找个地方把孩子悄悄生下来,然后再回去继续上学。只是必须不能让学校知道,因为校规就是未婚女生如果怀孕就必须退学。”

“要真是有了孩子……那我就娶了你吧。”冯恺托起了明妮的瓜子脸。

“不不……阿恺,你娶了我那瑞娜怎么办?我和她要平等对待,不能两个都娶的话那就一个都别娶。况且,我也不想结婚。”

“是不想跟我结婚还是不想跟任何人结婚?”冯恺坐了起来,认真的看着明妮。

“任何人……对不起,阿恺,我知道当你的妻子一定很幸福,但我就是不想结婚。”

冯恺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当我的妻子也未必幸福,而且说实话我这个住在贫民窟的无证游医还配不上你这位女政治家呢。”

“可别这么说……”明妮愣了愣,续道:“先不谈这个了,的确不一定这就怀孕。如果真怀孕了到时候再说。我们应该走了,要不赶不上海边的仪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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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马丁波利斯已经被染上了薄薄的一层傍晚独有的金色。

这里是临着马丁波利斯湾的塞莉克丝纪念公园。

塞莉克丝不是个姑娘而是艘船,是第一共和国末期制造的驱逐舰,在民众先锋军与第一共和国的军队在马丁波利斯的街头巷尾鏖战时,“塞莉克丝”号率先升起民众先锋军的四色旗并对岸上的第一共和国军队进行炮击。

“塞莉克丝”号在马丁波利斯湾孤军奋战,最终被同一舰队的其他战船击沉,但她却成了日后第二共和国海军心目中的英雄圣徒,所以就有了由海军部出资建立的塞莉克丝纪念公园,而公园的正中安放着打捞出的“塞莉克丝”号船锚。

这个公园面朝马丁波利斯湾,而背后就是高楼林立的日落大道,它的面积没有历史悠久的东湾公园大,但却是许多国家级聚会举行的场所。

所以,今天在这里举行的就是总统就职典礼的延伸环节——“帕斯菲奇亚”号战列舰的入役仪式及烟火表演。

冯恺和明妮险些就没能按时抵达公园,因为日落大道的交通被一群抗议者给阻碍了很久。

这群人的口号简单明了:共和国不应再有君主,行动起来,把拉尔斯·比尔曼拉下王座。

路人都在等待他们被海军陆战队驱离或逮捕,结果军人们却只是旁观,任由他们游行喊口号。

“瞧瞧之前我说过什么?今天才是最容易出乱子的。不过没有阻止他们,说明总统还是对自己很有自信心的嘛。“这是冯恺对此的评价。

“但总统其实也很紧张,毕竟批评者还是太多了,而且他的言行的确也有着不少问题。这种活动举行多了,他肯定就不会放任了。今天这游行只是个开始,据说后面的抗议浪潮会一波高过一波,会出现流血事件也不是不可能。”明妮看上去有些担忧。

“我只需要保证绯宫不会出事就行,其他人我管不了。也许你这位女政治家的确需要考虑下如果出现什么对抗,你的政治立场该是什么吧。”

“父母自然是希望我能够加入执政者的阵营,但……我也不知道。人民党对女性并不友好,总统本人的确专制,但其他的党派我也不是很感兴趣——尽管今天鼓吹了好一阵子东野裟罗。”明妮摇摇头,说道:“现在考虑这些可能太早了,我还是个学生。”

两个人在刚进入塞莉克丝纪念公园的时候险些被人群给挤散了。明妮的身体被触碰过很多次,但她也无法追究,因为如此情况下的场所想要揪出手脚不老实的人来是完全不可能。

不过,在过了一处哨卡之后,一切都轻松了,路上的行人变成了三三两两的状态——因为这已经是类似于贵宾区的地方,必须要特殊的请柬才能进入,而明妮恰好搞到了两张。

在一段林荫道之后,他们到达了一处面向大海的开阔地,这里已经搭好了棚子,那就是他们的要去的观礼区。

冯恺一走进棚子,几个一直在叽叽喳喳聊天的女人立即安静了下来——她们都瞪圆了眼睛张大着嘴一动不动的看着冯恺。

而当她们的目光扫过明妮时,大部分都皱了皱眉头——虽然这姑娘也算长相不错,但在她们看来无论如何也没资格拥有冯恺这样英俊的出奇的男人。

甚至,其中一两个还认为自己更胜一筹——当然,现实未必如此,最多也就是跟明妮姿色差不多,但脸上的庸脂俗粉气息都太重。这样的女人如果主动送上门,冯恺当然不会拒绝,但要把她们当做明妮这样的固定女友对待那想都别想。

明妮从那几个女人脸上的表情也就大概猜到了她们在想些什么,也就只一笑了之——她明白自己纯以外表来说是根本配不上冯恺的,但她也明白冯恺为什么最近对她,以及同样姿色水平的瑞娜,都表现的爱不释手。

冯恺和明妮落座之后,就明明白白的听见某个女人——大概是故意要让明妮听见——说道:“啧啧,都什么时代了,袜子颜色还那么深。”

明妮还是只当没听见——说她丝袜款式落伍的话实在是听多了,但她就是不想改变,因为这等于是把故乡的传统穿在身上;她想融入马丁波利斯,所以其他的装扮都是学习着最时髦的“帕拉波”女郎们,但她就是要一直穿着深色丝袜,因为她认为这样的传统可以让她不至被马丁波利斯彻底吞噬和同化。

公园里的扬声器开始播放《先锋进行曲》,这说明仪式已经正式开始。然而此时这棚子里才开始涌入衣冠楚楚、行色匆匆的来宾——看来不少人都被日落大道上的抗议活动给耽搁了。

几艘挂满彩旗的小型军舰列队整齐的驶入了大家的视线,但人们还都只顾着找座位,没人很关注这些船——虽然也都是最先进的型号,但却不是今天的主角。

军舰们有条不紊的表演着组成海上对战时的各种阵型,已经能听到远处有着响亮的欢呼声,这是来自于其他区域的观礼群众。

而在这个贵宾区,能听到的最多的还是“让一让”,“借过”等等。

想来是普通群众为了能够抢到个足够好的位置,早早的就已经来到了公园,所以没有受到抗议活动的影响;倒是“贵宾们”不担心位置不好,会从从容容的行路,反被堵在了日落大道上。

坐在冯恺与明妮旁边的是一对男女,男的看面相四十岁左右,头发却已经变灰了;而女的似乎比明妮还更年轻——他们戴着样式相同的婚戒,想来还的确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年轻的夫人也是忍不住多看了明妮那几乎接近纯黑的丝袜两眼,明妮无奈的递上一个微笑。

当找座位的混乱基本平息之后,人们开始了攀谈。

“这次一连两场,花销可得不少啊。”冯恺旁边的这位灰发先生开启了话题。

“想来是的。”冯恺随口应着。

“不过五年就这么一次,说来多花点钱好像也没什么。”灰发先生抬了抬眉毛。

“只要国家财政能够承担,我是没什么资格去评判。”冯恺其实觉得有些浪费了,毕竟物价在涨,领救济的人在增多,绯宫那些出去做苦力的也越来越难赚到嚼谷,把搞这些典礼仪式的钱拿去接济穷人不是更好么?不过冯恺可不想在公共场合在陌生人面前抱怨政府乱花钱。

灰发先生微微一笑,说道:“承担当然是能承担,反正找到了凭空把钱变出来的办法。”

“多印钞票?”冯恺能想到的“凭空变钱”的办法只有这个。

“钞票肯定是要多印一点的,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总不能毁了经济系统嘛……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缩减政府部门规模嘛,以前冗余人员太多了。不是必需的雇员就别留着,这就能变出一大笔钱来;此外呢,就是追回某些人之前拖欠的巨额税款。”

“哦哦……原来是这样。”冯恺这下明白了为什么总听绯宫里的人说现在去教堂领救济需要排更久的队了——失业的人变多了呗。

“不过……”灰发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年轻的先生,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被政府踢出来的那群人……嗯,让我猜猜,你是名医师,对不对?”

冯恺讶异的问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哈……”灰发先生依然笑容可掬,解释道:“你的鞋说明了你的身份呀。棕色的‘克劳德·维内齐奥’雕花皮鞋,这不就是国立医科大学的高材生们最喜欢的么。”

“这……好吧,的确如此。”冯恺在隆重的场合一直穿这双鞋,的确也是因为学校里的传统。

“我弟弟就是国立医科大学毕业的,所以我能知道这些……”灰发先生向冯恺伸出右手,说道:“约瑟夫·若林,报社编辑,很高兴今天能跟你们两位比邻而坐。”

“呃……冯恺,就是个普通医师,很高兴认识您。”冯恺握住了灰发先生约瑟夫的手。

约瑟夫接着介绍道:“这是我妻子凯西娅,正在尝试成为作家。”

约瑟夫年轻的夫人对冯恺点了点头——长相很普通,但的确是非常年轻。

“若林夫人您好,这是我的未婚妻陈明柔小姐,她还在上大学。”冯恺按照礼数也介绍了明妮——之所以称之为“未婚妻”是因为在这种体面的场合里,“女朋友”这样的称谓会显得很是粗鄙。

明妮脸红了红,轻声说道:“幸会……”

若林夫人凯西娅瞟了眼冯恺,说道:“冯先生,你自己穿‘克劳德·维内齐奥’,但你的未婚妻怎么就只有普通的皮鞋啊。这么漂亮的姑娘是要当个宝贝对待的,你有‘克劳德·维内齐奥’,她也该有啊。”

“呃……”冯恺是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种话题——他倒也的确都没在意过明妮和瑞娜的鞋是从哪买来的,什么牌子。

约瑟夫拿手肘戳了戳妻子,说道:“人家两口子的私事,不要瞎操心。”

明妮倒是格格笑了起来,说道:“就是嘛,看到我就去普通的百货店里买鞋,他从来也意识不到该送我一双‘克劳德·维内齐奥’,多谢您提醒了他。”

“好好好,我给你买一双……”冯恺真是发现自己够亏欠两位女友的——从来没有给她们买过礼物,还要隔三差五住在她们付房租的公寓里,她们两个还要经常为他去喝那味道令人作呕的避孕草药。

不过……‘克劳德·维内齐奥’的皮鞋……冯恺现在的积蓄连个鞋跟都买不起,他已经决定去找顺美借点金币了。

而明妮却又说道:“哎呀,当我真要啊。我可是知道要买一双‘克劳德·维内齐奥’的鞋得去反反复复的量多少次脚,麻烦死了。我自己又不是没钱买,就是怕麻烦。去百货店多方便,我的脚又不长得奇形怪状的,随便什么鞋,只要码数对了,我都能穿。”

凯西娅拍了拍手,说道:“对呀,我也觉得想买一双‘克劳德·维内齐奥’的鞋实在太麻烦了,总觉得他们是故意弄得这么繁琐,好显得他们足够上档次。”

冯恺说道:“他们也就是对女士们的鞋子如此细致吧,我就只量了两次,鞋就做出来了。”

“因为你们的脚不容易被磨破啊。可我们呢,几乎没有一双高跟鞋能让我一点都不受伤的。”凯西娅微微抬了抬脚尖,说道:“要是我个子高一点就好了,那样我就会拒绝穿高跟鞋。”

“同意。”明妮耸了耸肩,说道:“可谁叫我只有五尺三寸呢。”

凯西娅说道:“我跟你一样高诶,但看上去你的脚比我小的多。”

明妮说道:“远东人嘛,骨架是要小一些。”

“然后还不容易显老……真是不公平。”凯西娅做了个鬼脸,说道:“虽然我丈夫比我大二十岁,但十年以后说不定我比他看上去还老呢。”

约瑟夫·若林笑道:“这也太夸张了,你瞧我这头发,现在都快全白了,再过十年我真的是个老爷爷了,而你呢,跟现在相比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冯恺其实最先不太想跟这对陌生的夫妻多聊,因为他们很像是那种喜欢虚张声势的“上流精英”,不过现在却觉得他们挺亲切的,于是问道:“若林先生,不知您是在哪家报社?”

约瑟夫挥了挥手,说道:“嘿,名不见经传的报纸——《首都论坛报》;想来你们都没看过吧。”

冯恺摇了摇头,说道:“抱歉,的确没有,但我其实什么报纸都很少看。”

明妮说道:“我知道这份报纸……好像是创刊不久对吧。”

约瑟夫说道:“是的,报社嘛,去年年初我就已经建立起来了,但因为这样那样的耽搁,直到十一月才得以发行报纸。”

“呀……”明妮两眼一亮,说道:“您原来就是创始人啊,真是很有幸认识您。”

约瑟夫苦笑道:“这种小报的创始人街上多的是。不少报纸发行不满一年就销声匿迹了。去年至少有十份新报创刊,到现在只有《自由青年报》有着勉强算是及格数量的读者群——因为他们背后是社会党青年团,支持社会党的年轻人们无论如何也会买吧。而我们这些独立报纸呢,一天能卖出去500份我们就得感谢上帝了。”

“可很多时候只有这些独立‘小报’才会说真话,对吧。”明妮说道。

“咳,这倒没错,如果我们也跟那些大报一样当某个利益集团的传声筒,那就更没有竞争力了——不过,很多独立报纸迅速消失也是因为真话说的太多了。”约瑟夫这时候朝海面上望了望,说道:“嘿,咱们今天的主角要登场啦。”

反射着金色光辉的马丁波利斯湾上响起了悠长的汽笛声,仿佛是巨鲸的呼喊。远处的天际线上,一道巨大的灰色剪影缓缓浮现,活似一座钢铁的山峦在海面上移动。那便是即将入役的战列舰——帕斯菲奇亚号。它的舰艏像雕刻过的利刃,切开宁静的水波,九尊十六寸主炮在余晖中反射着冷峻的光芒。

汽笛持续低沉地鸣响,声音穿透海风,带着一种压迫人心的庄严。

冯恺身边的观礼人群已然全部停止了闲聊,个个都屏息凝神。几个年轻的姑娘撑着浅色的阳伞跑出了棚子,站在了离海最近的崖边,连裙角被吹得快要飞向大腿根也顾不得去照顾了;有派头的男士们举起礼帽或挥舞着手套,孩子们则攀在父亲肩头,眼睛亮得像灯。军乐队在崖下的海滩上起铜管乐,乐声与战舰的汽笛交织在一起,仿佛钢铁与黄铜在彼此呼应。帕斯菲奇亚号身着被夕阳披上的金色铠甲气定神闲的驶近码头,活脱脱是一个辉煌时代的最佳化身,她承载着彰显国家荣耀的任务,稳重而不可阻挡地驶向等待她的人民。

贵宾区的人群终于脱离了被震惊后的沉默,先是传出一阵倒吸冷气的惊叹,随后汇成热烈的窃窃私语。有人举着望远镜忍不住拍手,说道:

“天哪,这才叫真正的战舰!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庞大,连夕阳都被它挡住了。”

一位梳着油头的年轻绅士笑着接口:“依扎王国那些海上的木桶,恐怕连人家副炮的影子都比不上。他们居然还敢来挑战我们?真是滑稽!”

一个年长且瘸腿的退伍海军上校则带着一种伤痕遍布的骄傲,指着那高耸的指挥塔对自己身边抱着身穿水手服的洋娃娃的小孙女低声说道:“看见了吗?格林菲丝号的冤魂有了慰藉,以后在南边的海上谁要是再侵犯我们,这位钢铁公主一个人就能消灭他们的整个国家。”

妇女们纷纷仰头,孩子们兴奋得挥动小旗,甚至模仿着战舰汽笛的低吼。整个塞莉克丝纪念公园的气氛在夕阳下愈发昂扬:大部分人们心里都在想,今后再没有哪个南方的王国敢妄想拦截辛兰的渔船了——谁还敢在这片海域挑衅共和国,迎接他们的将是“帕斯菲奇亚号”的火光。

明妮从手袋里拿出两副微型望远镜,将其中一副塞进冯恺手里之后,就开始专注的欣赏着海面上的巨舰;冯恺倒是很冷静——他先是随大流的鼓掌欢呼了一番,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几乎面无表情的望着远处,也并不使用手里的望远镜。

冯恺心里很明白,这样堂而皇之的巨舰就算再造上十艘,“皇家”绯宫也不可能拥有稳定安全的水源,更别提一星半点的教育和医疗服务了;反之,共和国的一切大踏步的发展——比如为“水星号”特快列车修建专用铁轨,倒是在摧毁希纳多区的生活环境。

毗邻绯宫的那段轨道已经完全建好了,锃明瓦亮,铁轨比绯宫人的镜子还更清澈。一道足有三人高的围墙把铁道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不过透过一些不可避免的缝隙,人们还是发现,高墙与铁轨之间的空地已经被营造为一个接一个的雅致小花园。

绯宫现在已经几乎变成了一座孤岛——周围的街区都已经被迁空了,绯宫几代人所熟悉的铺子、饭馆、酒吧、妓院等等绝大多数都消失了,因此现在绯宫人必须要付出好几倍的时间才能得到生活必需的资源——以及刺激。

冯恺经常质疑自己对绯宫这个“屎盆子”拥有如此的热忱是不是毫无必要,但每次他亲手治愈了一个即便大医院都可能束手无策的危重病人或看到又一组帐篷学校里的孩子在使用全国标准试卷的考试中获得了很好的成绩,他都会有一种极致的成就感。

此时棚子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冯恺也不例外——虽然他的思绪飘忽于别处,但还是能够不至于忽略“从众”的意义。

“朋友们,如果很怕噪音的话,还请捂住耳朵。要打礼炮啦。”约瑟夫·若林拍了拍冯恺的肩头,接着高声说道:“会非常响,简直开玩笑啊,三门十六寸主炮在这个距离开打,真是太响了,就当我们的耳膜也是钢铁铸就的呗。”

还没等所有人都捂上耳朵,第一声礼炮就轰然而至——当真不是花拳绣腿,战舰炮口的火舌喷出老长,而冯恺所在的贵宾区棚子被震颤的抖个不停,而离“帕斯菲奇亚“最近的那几艘方才做了列阵表演的驱逐舰也都在摇摇晃晃。

若林夫人凯西娅的一张脸被吓得煞白,抖抖索索的说道:“这炮弹要是落到什么地方岂不是会炸的个乱七八糟啊!”

约瑟夫·若林摸了摸妻子的脑袋,说道:“孩子,有点常识好不好。礼炮使用的炮弹是没有弹头的。”

“是的,没有弹头。”明妮补充道:“就只是专门为了听上去洪亮威武而已。”

“啊……啊……”凯西娅轻抚着胸口。

而接下去明妮踮起脚,满脸娇憨的在冯恺耳边说道:“这些炮弹是我舅舅的工厂制造的,所以我很清楚……他对我也不客气,但如果没有他,我们今天也拿不到贵宾区的请柬呀。”

冯恺刚想说些什么,第二轮礼炮却鸣响了,打断了他。

棚子又一次随着强劲的声波滋滋作响,若干孩童们被吓得嚎啕大哭。

退伍海军上校看到自己的小孙女还淡然自若,颇为得意的说道:“你以后的夫婿至少是个巡洋舰的舰长,必须的。”

接下去是第三轮。

约瑟夫·若林颇为戏谑的对冯恺说道:“咱们当次‘贵宾‘也够不容易的。咱们的位置离的大船最近,炮声也最响。二十一炮之后怕不是有些老先生耳朵都得半聋了。”

“啊……”冯恺被提醒了,他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了一大团棉花,说道:“当医师的,习惯性的随身带着止血棉,把这个塞在耳朵里能够减少一些耳膜受到的伤害。”

约瑟夫惊喜的说道:“我早就知道,任何时候多认识个医师总是没错的。”

冯恺与明妮以及若林夫妇都把耳朵塞上了。

其他不少人也恍然大悟似的开始模仿他们,用各种手绢丝巾之类的东西捂住了耳朵。

二十一响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才打完,这地动山摇的气势的确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之前无论是帝国还是任何共和国,可都没有让战列舰负责鸣放礼炮。

要知道,普通的礼仪炮的口径只是战列舰主炮口径的三分之一。

“帕斯菲亚号”开始移动了,明妮问道:“仪式完成了?”

约瑟夫说道:“肯定没有啊,帕斯菲奇亚还有个重要节目要表演呢。”

“可她不是要开走了么?”

“不,她只是要转个圈子,把尾巴朝向我们。”

“尾巴?为什么?”明妮睁大了眼睛。

“因为这个尾巴可是与众不同。一会你就知道啦。”约瑟夫表情神秘的笑了笑。

这个圈子可是颇花了些时间才转了过来——大家也都知道,战列舰火力之强大那是无可匹敌的,但就是跟“行动迅速”没什么关系。

“帕斯菲奇亚”号的舰尾初看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稍微仔细一观察,就会发现的确跟人们经常在马丁波利斯湾上见到的“亚特兰地亚”号有些不一样。

明妮举着望远镜看了好一阵子之后说道:“我感觉她的‘尾巴‘比较长,对不对;而且有个鼓包……那是什么呀。”

约瑟夫双掌一拍,说道:“陈小姐观察的很是敏锐啊。的确,这就是‘帕斯菲奇亚’的两个最大新奇之处,而它们统统是为同一个东西服务的——我想马上这位小宝贝就要面世了。”

“帕斯菲奇亚号”的尾部甲板上隆起着一个椭圆形的穹顶结构,有那么几分像是位孕期母亲的肚腹。

而现在,这穹顶正在打开。

观众们再次变得寂静了,几乎是屏住呼吸在等待会有什么前所未有的稀罕物被展现。

一个灰色的流线型长圆体直直的向上飘出了完全打开的穹顶。

“啊!飞艇,是飞艇!”有人叫了起来。

飞艇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人们却是第一次见到飞艇从战列舰上——准确的说,是战列舰的“肚子“里起飞。

这架小型飞艇很快就升上了天空,眼尖的人们发现它配置着重机枪的吊舱之下安置着两枚炸弹和一对鱼雷发射管——说明具有不小的作战能力。

这还没完,当这架飞艇到达一定高度开始悬停之后,另一架一模一样的飞艇又飘出了“帕斯菲奇亚”尾部的穹顶。

“啊……呀……”人群集体发出了惊叹。

刚才在鸣响礼炮时显得有些态度冷淡的冯恺此时也一直举着望远镜了——就跟那仿佛来自未来的“水星号”一样,冯恺虽然觉得这些新奇的创造经常会加重绯宫的苦难,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它们真的跟面世不到三年却已经拯救了不知多少人性命的杀菌药一样,是人类高度智慧的结晶。

冯恺虽然质疑那些不顾底层人性命的“革新”,但并不是个民粹主义者;他当然希望精英们能够在大踏步发展的同时还能照顾到最底层,能够尽量保证他们不会直接被高歌猛进的时代无情的一脚踢进粪坑甚至坟墓;但同时,冯恺也同意不能为了迎合这些因为各种原因必将会被淘汰的人们的需求去要求社会彻底调头逆行,回到过去,回到那个绝大多数人教育程度极低的时代。

他的理想状态是一种平衡,但走极端比保持平衡简单十倍不止。

“还有第三个么?”不知谁尖声叫了起来。

“说不定哦。第四个都有可能。”有人应道。

不过,到此为止了,穹顶已经关闭,而那对孪生兄弟般的飞艇的螺旋桨开始转动,它们朝着塞莉克丝纪念公园的方向飞了过来。

“它们过来了,它们过来了!它们来给我们打招呼了!”

冯恺身边的众人的情绪被瞬间点燃,现在不光是之前那几个不顾走光也要尽量靠前的年轻姑娘了,棚子里的男女老少稀里哗啦的冲出去了一半,站在崖边拼命的对着迎面飘来的飞艇们挥舞着帽子、阳伞、丝巾甚至上衣。

冯恺还是相对淡定,虽然他已经站了起来,手里的微型望远镜从没放下——挤进近百位陌生人之中狂热的又跳又叫,这种事除非是喝醉了,否则冯恺绝对是打死也不干。

明妮也没动;她跟冯恺一样有着对掺和狂热群体的反感;此外,她每次挤进人群都会被莫名其妙的人乱摸,这让她恶心坏了。虽然理论上来说身在此处的都是“体面人”,但“体面人”可一样也会趁乱揩油。

明妮大学一年级毕业时因为成绩极其优异获得了学校的“杰出新生“大奖,可在上台领奖的时候,明妮明显感觉到那慈眉善目的教务长在授予她证书时借着以言语“教育后辈”的态度足足揉搓了明妮的左乳三分钟。明妮很是愤怒,她试图举报教务长,但在研究了许多资料之后她发现举报教务长完全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因为教务长的公众形象实在太完美了——家庭稳固,清心寡欲,热心慈善;举报他的女生甚至男生从来都会转为自己被贴上“骗子”的标签。明妮之后只能自我催眠说自己真的是过度敏感了。

冯恺和明妮没有顺从群体的狂热,而邻着他们的若林夫妇就恰好是同样的冷静。

这棚子里还留在原地的宾客基本就只剩下他们四人了——其余没有冲出去的都是腿脚不便利的。

“唉,所以作为新闻工作者就就很难享受‘惊喜‘的快乐。我们太早的就知道的太多啦。“约瑟夫·若林带着夸张的遗憾表情说道。

两架飞艇在某个位置暂时停住,各从吊舱中抛出了一条横幅。接着它们开始在空中姿态流畅的转着大圈,以让横幅完全展开。

一条横幅写着“辛兰民众共和国万岁!”;而另一条上的是“向比尔曼总统致敬!”。

人群鼓掌欢呼——这种标语是看到过太多了,但他们从未见过行动如此敏捷的飞艇。

明妮惊叹道:“如果我们乘坐的飞艇也能这么灵活就好了。”

凯西娅·若林耸耸肩,说道:“他们再想造一架相同的小型飞艇都很难,就别指望那些大型的客运飞艇也能有什么改进了。”

“欸,也不能这么说。”约瑟夫看了眼妻子,说道:“造还是可以造的,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就可以。只是咱们的海军部已经基本上破产了,要想再造些什么那得缓个几年。”

凯西娅皱起眉说道:“你嘱咐我不要提这个,你自己却给捅了出来。”

“很快就不会是什么秘密了,其实我们就该让国民们理解海军部的困难,不要再逼他们造这个造那个啦。”约瑟夫说道。

“逼海军部造……什么?”明妮十分不解的望向约瑟夫。

“新一代的‘大平原’号,计划中的帕斯菲奇亚级的第二艘战列舰——啊,希望我的判断没错,两位都是大平原省人吧。”约瑟夫挤了挤眼睛。

“的确没错。口音就是改不掉。”冯恺无奈的笑了笑。

“也没必要改啊。”明妮说道:“而且其实我不太会说大平原方言的,所以来了马丁波利斯之后被说有口音我都不知道从哪里改起,所以干脆放弃。”

“很微妙,很微妙……”约瑟夫说道:“就是一些发音的一点点区别,就能被听出有大平原口音——不过这的确不该是个问题,大平原省是全国最大的粮食产地,根本不种庄稼的马丁波利斯人理应极其尊重自己的衣食父母们才对。不过,也就是因为底气足,所以大平原的省议会一直催促海军部尽快建造‘大平原’号,但海军部是真的已经口袋见底了。”

“啊!……我想起来了。”冯恺敲了敲额角,说道:“我堂哥是省议员,他的确提到过我们省每年都会直接给总统发信询问战列舰的建造计划。”

约瑟夫说道:“最终是肯定会造出来的,但要等多少年可就说不好了。而且,现在有个大麻烦在等着海军部处理。”

“什么大麻烦?格林菲丝的事情?不是已经报仇了么?”明妮问道。

“我只能说,没那么简单……”约瑟夫轻咳一声,续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请允许我卖个关子,过几天请两位买份我们的《首都论坛报》看看就知道了……哈哈,这是顺便做了次推销。”

“好的,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买一份。”冯恺这不是客套,他的确已经因约瑟夫·若林的风趣亲切而对《首都论坛报》有了些兴趣。

此时安置在公园里各处的扬声器里传出了国歌,约瑟夫说道:“好了,现在才真正是入役仪式呢——总统要发表讲话了。”

海滩上的军乐队与扬声器完全同步的演奏着,而人们看到一艘体型很小的军舰乘风破浪的朝着“帕斯菲奇亚”号飞速驶去。

约瑟夫指着那小军舰说道:“瞧,那是‘绢蝶’号鱼雷艇,是咱们的军舰里航速最快的,足足有差不多四十节呢。现在实际上是总统的专用交通船了。”

“总统在那船上?”明妮问道。

“是的。‘帕斯菲奇亚’的入役演说要在战列舰的甲板上发表,总统正在赶过去。”

“啊?那我们听不到了?”不过马上明妮就有些尴尬的说道:“我真笨,几乎忘了还有‘无线广播’这种东西了。”

“是啊,无线广播,最终会彻底消灭我们这些报社的魔鬼……但跟造新的战列舰一样需要时间——哈,更多的时间,因为收音机怎么说都很难比一份报纸更便宜。”

“可不是么。”明妮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到杂志上说霍夫曼电声推出了一款收音机,售价居然要五个简尼。报纸永远也不可能这么贵啊。”

“哈哈……霍夫曼,HEA……”约瑟夫耸了耸肩说道:“你也永远不知道他们的定价上限在哪里。五个简尼的收音机不算是最贵的,他们的一款‘放大器’足足要价十二简尼。”

“上帝,会有人买么?”明妮惊讶的捂住了嘴。

“当然有啊,财主们现在对这种玩意趋之若鹜。不过有个例外,那就是杰罗姆·钟,他就是不买霍夫曼家的产品……哦,顺便提一句,这次的总统专车就是他的工厂造的——对了,就职典礼你们二位也都参加了吧?”

“没有……”明妮吐了吐舌头,说道:“票实在是太难搞到了,而且我们恰好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幸好你们没去。”凯西娅皱着眉头说道:“广场上太晒了,陈小姐,你看我的脸,这晒出的红印子可得好多天才能退去。我都一直担心会中暑呢——真是的,去年秋天支持总统连任的游行还有救护车跟着呢,负责现场医疗的还是总统的私人医师;但就职典礼反而都看不到医护人员了,这真是没道理。”

约瑟夫说道:“毕竟现在的确没有那个时候热嘛,而且大家又不用走路,有人突然病倒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对吧,冯医生?”

“是的……”冯恺说道:“那一次主要是会沿街游行好几个小时,这的确会让很多人倒下。那天总共有八十九人被送来了医疗队,其中有十一位比较严重转去了医院——其实倒下的也不都是因为中暑,有至少两打病人是从外省匆匆赶来,一天都没吃饭,纯粹是饿坏了。”

“哇哦……”约瑟夫一拍大腿,说道:“去年我怎么就没运气得到如此精确的信息呢?冯医生,我就冒昧的问一句……你当时就在现场对么?”

冯恺没有立即回应——他有点后悔,真是不该顺从青年心性而炫耀,当时给与他这个机会的洛博士也提醒过一定,至少在他获取正式的医师执照前,别暴露他与洛博士的关系。

倒是明妮可心的帮了忙,她说道:“我们的一位好朋友当天就是医疗队的一名护士,她把这些数字记得清清楚楚——她亲手救治了至少二十名病人呢。”

冯恺对明妮温柔的笑了笑——这是感谢她的机智回答。冯恺告诉过明妮他在非公开的为洛博士工作,这可以算作是个秘密;他本以为明妮不会把这种跟她无关的事情记住,但实际这姑娘却非常细心的明白需要跟自己的男友一起保守秘密。

明妮的脸刷的变红了——她是想起,要不是有那场游行,瑞娜·托雷斯就不可能认识冯恺,她陈明柔自然也不会遇到冯恺,那么现在也不会有如此离经叛道但却畅酣淋漓的三人性生活了。

明妮的股间霎时就汁液淋淋了,她是多么想立即能跟冯恺和瑞娜在床上共赴巫山啊;不过现在多想这些的确很不合适。明妮不由自主的将双腿紧紧夹住,嘴唇也绷上了。

冯恺当然是知道明妮现出这样显得有些窘迫的状态是为什么,他也大体猜到了明妮的性欲被瞬间点燃的原因;他愈发觉得这个他一直认为姿色普通的姑娘——加上瑞娜·托雷斯一起——可真是世不二出的珍宝。

明妮和瑞娜的容貌身材毫不疑问的与外表近乎完美的杰茜卡有着明显差距,但冯恺现在觉得,杰茜卡的美丽是属于所有人的,她恨不得全世界的男人都追求她;而明妮和瑞娜呢?她们是冯恺的专属品,跟冯恺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不知疲倦没有禁忌的追求性快感,但面对别的男人,她们又表现的却像是不可有一丝侵犯的圣女。

这不就正是万千男性心目中的完美伴侣么——而且还是双份的。

眼看明妮为了把性欲憋回去所以大概暂时不太想继续说话,冯恺就开始考虑怎么能让与若林夫妇的闲聊不至于突兀且没礼貌的断掉。

约瑟夫·若林肯定是有着小商人般的“街头精明”,但同时又让冯恺想起了他的中学生物老师——初识时觉得此人油滑的有点猥琐,但交道深了却发现他其实真的是打心眼里的善良慈悲,而且只要智商足够,就会明白这位老师的“猥琐油滑”从来不是在为自己获取利益,而都是在不得不使用特殊手段帮助学生时才会展现。

至于凯西娅·若林,虽然并没有许多话,阅女无数的冯恺就已经发现这位应当比明妮还更年轻的夫人个性淳朴。她虽然打扮的很是精致,但在这衣裙饰品的层层遮掩之下,是一个随性自然的乡野少女。

冯恺还没想清楚接下去该说些什么,拉尔斯·比尔曼总统中气十足的声音就附近的喇叭里传了出来:“公民们,同胞们,共和国的儿女们!是我,我又来了,但这一次我真的保证会非常,非常,简短。”

依然挤在崖边的人群拼命的鼓掌。

“呀,总统已经到了‘帕斯菲奇亚’上了?“虽然还有些湿漉漉但却已经不至于被欲火烧的晕头转向的明妮惊呼道。

约瑟夫·若林应道:“可不是嘛,能跑四十节的船……那还不是很快就能把总统先生送上去了?”

“同胞们,同胞们,同胞们!”扬声器里的总统把这个词大声重复了三遍之后接着说道:“今天,我们,成千上万人,在塞莉克丝纪念公园共同亲眼迎来了一座共和国的钢铁丰碑——帕斯菲奇亚号战列舰!”

棚子外的人群立即就沸腾了,一位中年绅士扯起嗓子吼着“帕斯菲奇亚!帕斯菲奇亚!帕斯菲奇亚!”。他脖颈上过分突出的粗大青筋让冯恺不由得开始担心他下一分钟就会因中风而倒地不起。

退伍海军上校吃力的把小孙女扛在肩上,好让她有更好的视野;而那长发乌黑的小女孩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冯恺怀疑这孩子不是个性淡定而是听力不佳。

“帕斯菲奇亚号……”总统接着演讲道:“她不仅是一艘舰艇,更是共和国意志的化身,是辛兰工业与智慧的最高结晶。她的炮口指向大洋,告诉我们南北两端的敌人们:任何胆敢冒犯我们海疆的鼠辈,必将在烈火与铁甲之中迎来彻底的毁灭!

记住格林菲丝号的烈士们,他们的血并没有白流。共和国以百倍的力量回应挑衅,依扎王国已经屈服,他们再不敢伸出肮脏的手指碰触我们的渔船。而从今天起,任何的北方邦国、任何的蛮荒国度、任何胆敢窥伺我们港口与商路的敌人,都将面对帕斯菲奇亚号的咆哮!

我也要再次严正告诫下加勒比的分裂分子:原本就可以把你们当蚂蚁踩死的共和国海军会越来越强。如果你们继续迫害那些忠于共和国的公民,继续玩弄所谓的‘独立’,那么等待你们的,将是来自海上、由铁与火传达的正义审判!

辛兰民众共和国万岁!共和国海军万岁!

我,辛兰民众共和国总统拉尔斯·比尔曼骄傲的宣布,‘帕斯菲奇亚’号战列舰从今日起正式加入共和国海军!她的舷号是B62,这是为了纪念英勇殉国的‘格林菲丝’号,我们的062驱逐舰!”

一位跟冯恺、明妮和若林夫妇一起留在棚子里的少妇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唉,这肯定是‘格林菲丝’上阵亡军官的遗孀。”约瑟夫·若林面容悲戚的说道:“希望这本可避免的伤亡不再会重演。”

“愿烈士们安息。”明妮把右手置于前胸。

接下去,“帕斯菲奇亚”号上缓缓升起了国旗与海军军旗——这就是正式入役的标志。

然后,又一声悠长低沉的汽笛声响起,数分钟之后,另一个庞大的灰色身影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是亚特兰地亚!”有人叫了起来。

没错,就是马丁波利斯市民最熟悉的军舰——亚特兰地亚号战列舰,那顶端涂了金漆的烟囱在夕阳照耀下格外显眼。

同时,“帕斯菲奇亚”再次转向,而当“亚特兰地亚”接近身边时,她正好就把六门前主炮全部高高昂起的船头朝向了塞莉克丝纪念公园里的观众。

两艘巨舰并排着,悬挂着的旗帜鲜艳耀眼。

没过多久,两束橘红色的光束从两艘船的前甲板上同时腾起,在空中炸开,化为一对盛开的鲜艳百日菊。

“真是个适合趁机求婚的日子啊,多半不会被拒绝。”约瑟夫·若林表情幽默的看了眼冯恺和明妮。

而冯恺和明妮呢,相视微笑——他们没什么可能结婚,但已婚夫妇也没什么可能比他们现在更幸福。

不过约瑟夫接着就操着标准秦语来了句:“海军部这次倒是真的精心准备了,我看老白的乌纱帽是暂时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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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田梦好不容易才把眼睛完全睁开——在拘留室里她就从来没有真正睡着过,现在躺在自己公寓的床上,她恨不能三天不醒。

不过不起床是不行的,在电影明星的脑海深处她还记得自己该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具体是什么她一时想不清楚,但她就是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睡下去。

成田梦慢慢坐了起来,而且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拘留室的硬床就只睡了两个晚上,她就浑身酸疼了。果然这张脸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但肌肉和骨骼却忠实的拥有着与四十三岁相符的脆弱程度。

“哎哎呀呀……”成田梦伸了个懒腰,结果又迎来了一阵子的背疼。

然后她看到了爱人纳尔逊·英格拉姆,他坐在卧室里的沙发上,微笑着注视着成田梦。

成田梦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说道:“不许笑话我睡觉的时候流口水。”

纳尔逊起身走到床前,单膝跪下,抚摸着成田梦的头发说道:“口水的确流了不少,但你睡着了的样子好可爱。像只小猫似的。”

“我打呼噜没有?”成田梦真的像只猫似的用头顶蹭了蹭纳尔逊的胳膊。

“说实话……打了一阵子。”

“真丢人……”成田梦撅起嘴说道:“这次睡得也过于熟了,真是没想到我原本不当回事的拘留弄得我这么疲惫……啊,对了,几点了?”

“晚上七点多了。”纳尔逊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精确的补充道:“七点四十一分二十秒。”

“我的上帝!”成田梦瞠目结舌的喊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呀,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不是该去参加总统的就职典礼啊!”

纳尔逊微笑道:“已经结束了。这就不用想了。”

“那你去了没有?”成田梦睁大眼睛问道。

“没有啊,我一直守着你呢。要是你醒来发现我不在,会害怕的吧。”纳尔逊坐到了成田梦身边,揽住了她的腰。

“完蛋完蛋完蛋……”成田梦一边揉搓着自己的一头金发一边懊恼的说道:“我都给搞砸了,对你来说这么重要的活动,我给你耽误掉了。这可连补救的可能性都没有了,谁也不可能有办法让总统再办一次典礼呀。”

纳尔逊柔声说道:“娜丽,什么也没有你重要啊。我不去现场也没什么,收音机里全程都直播了的。表达对总统的忠诚也不一定那么流于表面,今天去参加典礼的还有很多人是总统的敌人呢。只要真心支持总统和人民党,是不是人在典礼现场都不重要。你想嘛,我们‘手套团’里的绝大部分成员今天其实都不能去现场,他们得驻守在军营里嘛。”

“唉……”成田梦叹气道:“道理是这样没错,但就是觉得很遗憾。而且的确也都怪我——谁叫我莽莽撞撞的开了那一枪呢?这就给大家都带来了麻烦。”

“娜丽,不要把态度变成这样。我记得你刚从治安所里出来时所说的话——‘就算我射杀了那个保罗·金我也一点都不会自责!想这么就把我给吓得主动放弃?没门!引用第十九章的的那段话‘——‘我们誓不退场,除非是死了以后被抬走’。娜丽,这才是面对敌人应有的态度,不对么?”纳尔逊的语气保持温柔,但表情却严肃了起来。

“呀……”成田梦讶异的说道:“我的话你一字一句记得这么清楚啊?”

纳尔逊吻了吻成田梦的额头,说道:“我就是在尽力记住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当然我也做不到,时间久了还是会零零散散的,但我真的在尽力,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更是我的女神,从神嘴里说出的言语当然应该全都被记得清清楚楚啊。”

成田梦格格的笑了起来,说道:“要不是我很清楚你的为人,我非认定你是个勾搭姑娘的高手不可。”

纳尔逊耸耸肩,说道:“这种话我只有面对你才说的出口。你又不是没有见过我面对其他女性有多么的不善言辞——我可真不是装出来的。”

“知道知道……”成田梦含情脉脉的看着纳尔逊说道:“所以我就说我很清楚你的为人嘛,我可是很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的时候你有多么的窘迫紧张。”

“那完全就是语无伦次,然后我只能找了个生硬的理由溜掉。这种行为看上去是非常粗鲁无礼的,我觉得你必定是讨厌死我了。”

“可第二次见面你不还挺主动的。”

“因为我想道歉啊。结果还是语无伦次。”

“不不不,你的道歉并没有语无伦次。态度那叫一个郑重啊。”

“但像是个临阵脱逃的士兵在军事法庭上的忏悔,怪里怪气的。”

“要不是这样‘奇怪’,我还不会留意你呢。”

“可没期望你能留意我,我是真不知道该用什么其他方式把那些话说出来。”

“明白……明白。这种事情我有同感——刚入行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学数学教员呢,导演天天训斥我,说我的台词无论怎么说都像是在讲课。虽然那个时候的观众听不到我的声音,但我的表情和肢体动作的确总是看着像是在教数学。”

“成田老师,你的数学课的确很棒……哈,就是部分学生反映娜丽老师的语速有点太快了。”

没错,成田梦就是一直在兼任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学校的数学老师。她在讲数学课的时候也的确语速很快。

“我会注意的……”成田梦伸出双臂环住了纳尔逊的脖颈,说道:“我们认识的一周年纪念日也快到了吧……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似乎就发生在昨天。”

“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依然会像是发生在昨天。人生中最精彩的记忆永远都是鲜活的。”纳尔逊又一次吻了成田梦的前额。

成田梦的回应是立即把朱唇贴在了纳尔逊的嘴上。

接下去就是毫不迟疑的舌尖交锋,成田梦急促的喘息着,而纳尔逊把手伸进了睡裙的领口,握住了成田梦的右乳。

成田梦此时却暂停了亲吻,她低头看了看,皱起眉头说道:“好小,太小了。”

“什么?”纳尔逊一时没能理解。

“我的奶子啊。你看,真的很小,连你的手掌都填不满。”

“呃……”纳尔逊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他其实从未在意过成田梦乳房的尺寸。

成田梦接着说道:“那次就该咬咬牙让魔法医疗使把我全身——不只是脸——都修改一遍。稍微大一点点就好。”

“不需要魔法……只是因为你太瘦了。不过……你的银幕形象也必须保持清瘦吧。”纳尔逊将手从成田梦胸前撤离了。

“唉……”成田梦长叹一声,说道:“谁叫我二十年如一日的非要一直演少女呢。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我才不想全身都被修改一遍。我的脸是看上去更精致了,但我也失去了不少……”

成田梦努力挤出一个很是灿烂的笑容,但眼里却全是哀怨;她指着自己的嘴角说道:“原本我一笑就有两个酒窝的,可被修改了之后酒窝就消失了。”

“这都不能怪你,亲爱的。不过,我不可避免的好奇你被‘修改‘前长得是个什么样子。”纳尔逊握住了成田梦的手。

成田梦甩脱了,身段利落的下床,说道:“以前的照片我还留着,早就该给你瞧瞧了。等两分钟。”

真的就只过了两分钟,成田梦手里捏着一张已经褪色的两寸大头照回来了。她往纳尔逊手里一塞,说道:“看吧,仔细看,这就是没有被修改过的我。”

纳尔逊还就真的仔细端详了足足十分钟,而后说道:“这有什么不一样么?这跟你现在随便去拍的一张证件照有任何区别么?”

“区别大了!等我一一给你说明!”成田梦一把从纳尔逊手里夺过照片,但看过之后自己却愣住了。

照片上的少女除了多了两个酒窝之外跟现在成田梦照镜子看到的影像就一模一样啊。

灵动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和轻巧的鼻翼,嘴唇偏薄却完全没有丢失那优雅的曲线,脸是毫无挑剔的“瓜子型“。除了没有那股无法摆脱的疲惫感,是个人都能认出来这生机勃勃的少女就是成田梦。

换句话说,即便不经历那死去活来的“魔法修改“,成田梦——或者说成田由依与尤利娅·娜拉索娃也都天生是个美人。

这很合理,因为由依的母亲——虽然当下已经体重两百多磅,年轻时却就十分漂亮。

“我……我……“面对自己二十年前的小照,成田梦倒是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印象中没有被“修改”过的自己是个很很土气的小妞儿,可现在却发现那个时候就容貌而言就已经足够当个电影明星了。

成田梦几十年来都没真正研究过,此时才看出来,尽管那位魔法医疗使声称她的整张脸没有任何一寸是没有动过的,可其实好像完全不一样的只有嘴——有些外突的牙龈被放在了最美观的位置,而酒窝的消失应该就与此相关。

这也就解释了在为什么当年绷带被拆除之后,成田梦照镜子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被换了张脸。

成田梦其实扔掉了自己在被“修改”之前的所有照片——因为穷,本来也没照过几张;而这两寸小照是意外的幸存者。她自己都已经忘了当年是用多么激烈的方式与那个当过剖鱼女工和数学老师的旧日自我决裂的。

所以,带来严酷疼痛且有生命危险的魔法整容手术其实是个骗局?可能找个牙医给牙龈箍上钢圈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那位说她必须去“修改”这张脸的制片人也只是在用植入“你长得不够格”这样的理念来控制她?

啊,不对,似乎……是她自己要求去被“修改”的,好像……那位拥有了她的初夜而后帮她在新海岭拥有了一席之地的制片人其实对她的评价是“长得已经足够漂亮了,但演技真的过于糟糕。”

可她却选择相信那她曾经真正爱过一阵子的男人说的是“演技什么的不重要,你的脸要是不够完美的话,那永远都没有前途。”

不对,也不对——那个时候,二十二岁,一直生活在贫民社区的成田由依怎么可能知道有魔法整容医疗使这种神奇的人物么,肯定是旁人告诉她,或者强迫她去的。

啊……怎么还是觉得不对。

成田梦迷糊了,虽然在她给夏先生讲的故事里一切都很清晰,但其实她却明白,经历的诸多事情,那些磨难,很可能都是她自找的而不是外人强加的,或者干脆是为了引发男人们同情心的编造。

是啊,与那位让她怀上孩子的下加勒比副省长的私情的开端好像并不是剧组被威胁了,而是她早就主动的撩拨着那位相貌堂堂的政客。

但这记忆就一定真实么?成田梦可完全说不清楚。

自从通过主动献身给制片人而进入电影圈之后,成田梦就已经开始分不清自己的记忆到底是现实还是雪莉酒过量之后的梦境了。她认为自己是有意的在混淆现实与幻想,因为这样可以逃避某种罪恶感——至少,年轻时那些已经乱七八糟到旁人必定认为是小说虚构剧情的两性关系。

也就是说,她可能在夏先生面前撒了很多谎。——为什么是已经基本断绝联系的夏先生而不是 面前的爱人纳尔逊?那是因为成田梦给夏先生讲过更多关于自己生平的“故事”。

可那真的都是编造“故事”而没有丝毫的现实根据么?好像又不是,所以自己也有可能真的是无辜的受害者而不是咎由自取——成田梦更加迷惑了。

对于这种突如而来的心乱如麻,成田梦的解决方法就是——对纳尔逊说道:“我们做爱吧。”

纳尔逊没有废话,轻手轻脚的把睡裙从爱人的躯体上除去。

成田梦仰面躺下,双腿分开。但当纳尔逊俯身时,她却把他推开了。

“对不起……亲爱的,我好像得缓个一两天。我现在全身都在疼,如果来一次的话可能我就散架了……虽然我很想跟你做爱,但我这上了年纪的身板吃不消啦。”电影明星满脸歉意的看着纳尔逊。

不仅仅是腰酸背痛,成田梦明确的知道尽管现在满脑子都是“做爱”,可自己下体却没有分泌任何润液——这住了两天牢房的后坐力可真大啊。如果就这么干干的硬上,那会难受的死去活来然后流上好几天的血——大明星有过这样的经历,她可不想重温。

纳尔逊自然保持着一贯的温柔,他微笑着说道:“娜丽,我的爱,为什么要为此道歉呢?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受了苦,你本来就该好好休息几天。”

成田梦支起上半身,说道:“就最多两天,我保证两天之后我就恢复生龙活虎了……那……现在,我可以用手……或者嘴……”

“别别别。”纳尔逊使劲摆了摆手,说道:“你就彻底休息。别考虑其他任何事情。”

“亲爱的……”成田梦握住了纳尔逊的右臂,说道:“要是没有你在的话,我现在肯定要去干各种荒唐的事情了……那,能给我弄点吃的么?我要饿死了。”

纳尔逊抓了抓脑袋,说道:“我只会加热罐头,可家里没有罐头了。”

“哈哈……”成田梦笑了,说道:“真的是睡晕了,我都忘了你不会做饭咯。那我们还是让南珍轩把饭菜送上门吧。”

“好,我这就去打电话。”

纳尔逊刚转身,成田梦却改变了主意,说道:“不吃南珍轩了,你不喜欢。我们去‘蓝龙虾‘,正好我也该出门透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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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龙虾”是海港区著名的海鲜餐厅——很有名,但价格却不很贵。

这里的饭菜非常美味,但装潢却很是朴实,也没有过度殷勤的侍者——这就是相对价廉物美的原因。

纳尔逊·英格拉姆和成田梦都很喜欢这家餐厅——越是这样的地方,越会把成田梦当做普通人对待;同时,纳尔逊一直都觉得在那些大理石地板比镜子都更清亮的高档馆子吃饭很让人不自在。

而且,“蓝龙虾”还有一个特殊之处,那就是虽然主要面对的是中上层市民,但却对食客的着装没有限制——无论你穿着工装夹克还是燕尾服,他们都一视同仁。

因此,成田梦不需要精心打扮,随便套一条裙子,连丝袜都不必穿就能过来大快朵颐——这要是去南珍轩的店里,她出门前至少得花一个小时来梳妆。

纳尔逊和成田梦非常欣喜的发现他们惯常坐的靠窗位置正好空着。

这里没有女招待领座,反正就是看到空着的桌子就直接过去好了——这有的时候会造成一些混乱,但却也显得店里的气氛生机勃勃。

菜单都不需要再读了,因为每次来这里纳尔逊·英格拉姆就只点炸鱼和薯条,而成田梦基本也就只吃蟹肉三明治配蛤蜊浓汤。

不是说其他的菜品不好吃,而是他们对这几道菜情有独钟罢了。

刚刚点完菜,纳尔逊就支起脖子看向某处。

“怎么了?”成田梦问道。

“瞧,那是艾达·温特吧。”纳尔逊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位金发少女。

成田梦看了眼之后,笑嘻嘻的说道:“没错,是艾达……怎么了,你看到她在跟人约会嫉妒了不成?”

艾达·温特是纳尔逊和成田梦负责的第一车辆厂内学校最积极的学生之一,成田梦看的出来这女孩喜欢着纳尔逊,不过她不担心自己的爱人会“出事”。

“这话说的……”纳尔逊耸了耸肩,说道:“我只是觉得在这里看到艾达有点意外。她平时很节俭的,应该不会舍得在这里吃饭。”

“不是告诉你人家在约会么。才不用她自己出钱呢。”

“也对……也对……”纳尔逊又看了看,接着说道:“小伙子应该也是第一车辆的,我有点面熟,但记不起名字了。”

“那不就正好么,都是一个厂的,多半早就已经开始啦……好了,咱们不要打扰他们,就只当没看见就好。”成田梦把目光转向了窗外,那是马丁波利斯湾,“帕斯菲奇亚号”指挥塔顶端的红灯亮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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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达·温特有点紧张。

今天她几乎一直跟约翰·韦伯在一起,跟着他看完了总统就职典礼,又继续以“助理”的身份去了塞莉克丝纪念公园——总统的专车一直需要约翰·韦伯这位“电池保姆”。

艾达还真的帮约翰干了不少活,比如给专车更换电池什么的——艾达这才知道原来驱动车的电池有这么重,简直就是个铁疙瘩。

艾达也发现约翰真的变了。一年多前他们谈恋爱时,约翰一如厂里的其他小青年一样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能把姑娘弄上床,哪怕强迫都行;可现在的约翰礼貌、温柔,像个指挥官似的有条不紊的管理着其实对整个国家都很重要的事物——而且,在这么一整天里,约翰从来没有像当时谈恋爱时一样不停的盯着她格外丰满的胸部不放。

如果这才是真正的约翰·韦伯,艾达毫不质疑的认为这就是自己未来丈夫的最佳人选。

因此,艾达紧张了,她怕自己真的又喜欢上了约翰,而约翰也会再次尝试求婚——她当然不会反对,但在新婚之夜该如何解释自己年纪这么小就已经不是处女了呢?更何况,以她为模特的裸体素描还在画廊里挂着呢。

当约翰带她来到“蓝龙虾”时,艾达的紧张更加升级了——虽然这餐厅的价格在成田梦这样的大明星看来简直跟街头小吃摊没有区别,但菜单上标注的那些数字可把艾达吓坏了。

请她在这么“贵”的餐厅吃饭,约翰肯定不是随意而为。

那么,难道真的今天就要求婚?

那该答应么?似乎很该又似乎很不该,艾达想不清楚。

答应,那日后就得面对“初夜给了谁”这种问题;不答应,那就会失掉一位合适的终身伴侣。

十六岁的艾达真的没能力做出决定。

不过约翰一直也没提相关的话题,只是跟艾达讲述在电池厂遇到的趣事——那里有很多读过大学的年轻人,他们口中的玩笑都要更新奇,完全与厂区里流行的“屎尿屁胸腿逼”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这让艾达逐渐放松了下来,直到马上晚餐就要进入尾声的时候。

约翰·韦伯清了清嗓子,又把衬衣领子理好,很是郑重的说道:“小艾达,我需要通知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

“哦,哦,你说……”艾达看上去淡然,但其实心跳瞬间加速了两倍,她的脑海里在不停着重复着“他真的要求婚了呀”这句话。

“呃……”约翰却低下头去,用叉子一个劲的戳盘中的海虹壳子。他的脸明显红了。

“说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艾达还是努力表现的平心静气,可其实她放在桌下的左臂已经抖成一团了。

她已经有了决定:如果约翰求婚,那就答应,至于什么处女不处女的,过后再想办法去解决。

“我……呃……我……”约翰深吸一口气之后续道:“艾达,我会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我……我想通知的是,我订婚了。这理应让妹妹知晓,不是么。”

“我……诶?”脑袋一直嗡嗡作响的艾达本来准备好的是“我愿意”,但……好像这并不是求婚。

“订婚了?跟谁?”艾达盼望的是一句“你的耳朵有毛病吗!”之类的斥责。

而约翰却说道:“奥尔森小姐……还记得么?贝森东街上那家杂货铺的老板娘,你见过她。她说你很可爱。”

“哈……哈哈……”艾达不能自抑的用酸溜溜的语气说道:“就那个比你大好多岁的寡妇?真好,保证把你照顾的舒舒服服。”

“这……这……呃……呃……呃……”约翰支吾了许久之后才续道:“她希望你能当婚礼的女花童,因为她真的觉得你长得太可爱了……而且,我的妹妹,本来就该是花童对吧。”

“我……没问题的,我可以给你们当花童。”艾达又能说些其他什么呢?

“太感谢了,小艾达。”约翰笑容满面了,说道:“婚礼会在半年以后,就在咱们厂附近的那间教堂举行。”

“半年!”艾达翻了翻白眼,问道:“为什么要等那么久?你们是贵族么?需要半年来筹划?”

“因为半年后才能全然避开她的丈夫、父亲以及哥哥们的忌日……”

“行吧……”艾达沉默了片刻之后又找到了新的主题,她毫不留情的说道:“那我之前说你跟她关系肯定不一般,你为什么还要否认?你打的什么主意。”

约翰答道:“因为之前……之前真的没什么关系。就是这周我们才……”

“那倒是够快的。”艾达眼珠转了转,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猜,就是这周你把她睡了,然后就打算娶她了,对吧?”

约翰愣了下,然后默默的点头。

“所以。你到底喜欢她么?”艾达问道。

“她人挺好的……”

“到底喜欢不喜欢?”

“喜欢……”约翰脸红了红。

“是啦,她都跟你睡了,你肯定喜欢她了。你需要不就是这个么。”艾达还是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我……”约翰低下头说道:“是啦,你要这么想也没错。她也一直很照顾我,我本来就应该喜欢她,对吧。”

“当然应该喜欢她啊,我记得,她长得还不错嘛。所以,恭喜你咯,约翰哥哥。别在意我的某些话,我是习惯性的挖苦你。以后我尽量避免这样。”艾达拍了拍约翰的胳膊,接着说道:“高兴起来呀,我们要两杯啤酒好不好,我请客,我们庆祝一下。”

约翰抬起头,微笑着说道:“谢谢,艾达,这是个很好的建议,不过,不能让你出钱。”

约翰举起手叫来了侍者,几分钟之后,两杯气泡充盈的冰镇啤酒就被端上来了。

艾达举起酒杯说道:“来,碰一下,祝你婚姻美满幸福。”

“祝你也有幸福的未来,小艾达。”约翰也把酒杯举起。

叮的一声,杯子轻快的撞击。

艾达喝了一小口就皱起眉吐了吐舌头说道:“好苦。怎么会这么苦。”

约翰解释道:“这酒是‘蓝龙虾’自酿的,啤酒花放的比一般啤酒多,所以就苦,但以喜欢啤酒的人的标准,这酒的品质和口味都是接近顶级的。”

“好吧……”艾达放下杯子,说道:“我还是更喜欢葡萄酒,不过放心,我会努力把这杯啤酒喝完。”

啊……葡萄酒,艾达第一次喝真正意义上的红葡萄酒还是在那位买了她初夜的玛丽圣心书院校长家里。校长告诉他这酒已经在低温酒窖里存放了十一年并且也只有如此高级的红葡萄酒才能窖藏这么久。艾达好奇的问这能值多少钱,校长说这可能很难定价,因为不会有人愿意卖出去。

那真是个艾达想要永远忘记却始终萦绕在脑海里的夜晚。她悔恨自己的愚蠢行为,但又对那些之前难以想象以后也未必还有机会接触的优渥物质条件念念不忘——那始终清香扑鼻的房间,那美味到让艾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水果、奶酪与香肠,那口感如丝绒般顺滑的陈年佳酿,那一躺下就再也不想起来的伊斯特·梅尔弹簧床垫。

而那位校长虽然是在做不道德的事情,但态度一直温柔体贴,艾达还从未被异性如此对待过;她明白这位在她的工钱信封里放了自己的地址而且自己找上门去的时候就真的买了她一晚上的“绅士”不会是个正经人,他这样玩弄过的女孩子一定非常多,但同时也不能否认校长的确给她带来了些许的舒适感。

约翰·韦伯要结婚了,他工作努力,收入不错,他未来的妻子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杂货铺,他们以后肯定会过的很好;而艾达呢,其实对于自己的未来还是一团迷茫。此时此刻,艾达心中甚至产生了一个疯狂的主意:回去找那位校长,同意以“养女”的身份当他的情妇,这样就可以迅速过上天天都能睡伊斯特·梅尔床垫,吃那仿佛灌了蜜似的鸽子蛋葡萄的日子。

但马上艾达就扼杀了这个想法——校长是个坏人,说什么也不能去依赖这种家伙,哪怕他再温柔再文雅都不行。

唉,世界上如果有另一个英格拉姆博士就好了,如果有这样的人存在,艾达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去追求——哪怕他身边也有一个娜丽小姐,艾达也会去试着竞争一下。

思绪至此,艾达浑身上下变得热乎乎的,她不由自主的喝了一大口冰冰凉的啤酒来降温,然后又立即有些发晕——都说不建议不满十八岁的孩子喝酒,看来还是有道理的呀。

接着,艾达听到了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晕乎乎的把啤酒杯掉在地上了呢,可转眼一看,杯子好端端的被她握在手中。

“小心,小心。”约翰噌的站了起来,挡在了艾达身前。

“怎么回事?”艾达瞠目结舌。

“那边好像有人打起来了。”约翰紧绷着身子,望着一张靠窗的桌子。

那桌子边,一位穿着素雅白裙的金发清瘦女士看不清表情的端坐着,在她对面,站立着一位身材中等敦实的中年盎格鲁人男性。

这位男性面对的是一个瘦高个年轻人,衣着颇为体面,但五官却被愤怒扭曲着。他的脚下,赫然是一只被摔得粉碎的白瓷盘,而他的右手之中就捏着一块边缘锋利的瓷片。

“恶魔,恶魔!”瘦高年轻人吼道:“你们那本邪书把无数人变成了恶魔!我的弟弟掐死了我的两个表妹,仅仅因为她们是混血儿。混蛋,我很想亲手杀了你,但如果我的手上沾上了鲜血,我就变成了跟你们一样的恶魔。我只能天天祈祷上帝可以惩罚你,纳尔逊·英格拉姆,你教育人们互相仇视,你就是撒旦降世!”

“啊!英格拉姆博士!”艾达尖叫了起来。

“是的,的确是他。不过别太担心,对方手里没有武器,就只砸了个盘子,而打架在这家餐馆是稀松平常会发生的事情。”约翰试图安抚艾达,但其实他自己也非常紧张。

“怎么没有武器,瓷片能杀人的啊!我不允许有人伤害博士。”艾达这个时候也没心情掩饰了,她噌的一声蹿了起来,她的目的是用尽全力的把那辱骂博士的家伙拖走。

艾达此时终于明白了自己有多爱慕博士——为博士而死都在所不惜。

“你别动,我来。”约翰手脚麻利的把艾达摁了回去。

然后他冲向那个瘦高年轻人。

年轻人被从后面拦腰抱住之后可完全不会服输,他用手里的瓷片没头没脑的刺着紧箍着自己身体的这双健壮手臂。

约翰·韦伯立即鲜血长流,但却绝不松懈,他很快就把那瘦的跟竹竿似的小伙子死死压在地上,然后高声喊道:“呆着干毛!快叫警察,叫警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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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跟着我我就叫警察了!”少女电影演员爱芙蕊·怀特——白婧——厉声对一个年轻人吼着。

年轻人无奈的说道:“白小姐,我们好歹也是邻居啊,你不想理我也就罢了,不至于我都不能跟你走在同一条马路上吧。”

“你明显是在跟踪我。”爱芙蕊继续怒目而视。

“我都已经结婚了,我干嘛要跟踪你?早知道我刚才就不跟你打招呼了,那样你都意识不到我恰好在你附近。”年轻人满脸的哭笑不得。

“结婚了又能怎么样!结婚了依然会对其他女人图谋不轨。”

“我……”年轻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跟你吵架,白小姐。对不起,我不该走这条路,我换条路走。”

年轻立即扭转身体向反方向走去。

白婧瞪着他的背影有一分多钟之后,又喊道:“季兰科先生,是我该说对不起。我……心情不好,所以乱发脾气了。你不用换条路。”

年轻人暂时停下了脚步,扭过头说道:“没事,白小姐,你继续发你的脾气,我去别的地方溜达一下,不碍你的眼。”

看着年轻人消失在街角,白婧举起粉拳给自己头顶来了两下子,懊恼的自言自语道:“这胡乱怪罪人的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

邻居家的长子大卫·季兰科的确曾经喜欢搭讪漂亮姑娘,但也的确不至于跟踪白婧。

白婧心情糟糕是源于她心心念念爱着的海军少校乔治·罗恩斯庭。

海军部长的女儿当然会参加“帕斯菲奇亚”号的入役仪式,而这些真正的“贵宾”——高官们——的席位在塞莉克丝纪念公园里一个视野极佳且不会被其他人打扰的位置上。

身穿洁白海军大礼服的罗恩斯庭少校实在是太俊朗了。

白婧始终痴迷的盯着他;十六岁的姑娘并不奢望很多,她就盼着少校会按照社交礼仪来跟她聊一阵子。

罗恩斯庭少校也确实很礼貌的跟白婧打了招呼,但就只有一句没有任何意义的话:“白小姐,下午好。”

之前的舞会上,至少还能谈谈天气,而今天白婧遭遇到了最冷淡的对待。

白婧可以理解这种改变——今天罗恩斯庭少校身边一直陪伴着那如熟透了的蜜桃般诱人的未婚妻、总统的女儿莫妮卡·比尔曼,所以他对在场的所有女性——不仅仅是白婧——都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同时,白婧也知道,她的父亲海军部长白之禹和罗恩斯庭少校的父亲海军部副部长老乔治·罗恩斯庭现在的关系很是紧张。

但理解归理解,白婧还是忍不住非常生气,就像是被恋人背叛了一样的生气。

在乔治·罗恩斯庭的战舰被击沉,他生死不明的那段时间里,白婧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水,不知道做了多少祷告,但回报就是一句“白小姐,下午好。”

可白婧也不能怪罪乔治,毕竟这种态度才是一个马上就要结婚的绅士该有的,而从道德和理智出发,她就根本不该爱乔治这个据说睡过几百个女人的花花公子。

她没有跟父亲知会就自己驾车离开了塞莉克丝纪念公园,在城里乱逛了一大圈子之后燃料耗尽。她把车扔在街边,然后漫无目的瞎走,结果就遇见了邻居大卫·季兰科。

那么这个一直在他看来猥琐好色的家伙就撞了枪口,成了白婧发泄怒气的靶子。

现在,大卫·季兰科消失了,而白婧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身处何处。

这条街上路灯充足,还能看到许多小花园,说明并不是穷人聚居的区域;但是,周围的一切都极为陌生。

这可怎么办?

白婧虽然失望、生气,可并不想真的流浪,她还是希望自己今天晚上能睡在家里的床上。

这里是纯粹的住宅区,没有任何在夜里九点之后还营业的饭馆或铺子,也看不见任何治安所,白婧连找人问路都没有可能。

“得,活该,就这么熬到明天天亮吧。”白婧对自己说道——当然,说不定这也正是她想要的。

她在一个路灯下一屁股坐倒,发呆——妈的,装着卷烟和打火机的手袋被丢在那无法移动的“胜利726”上了,现在除了发呆真是毫无任何其他事情可做。

就这么坐了不知道多久,白婧马上都要无聊的睡着了,却听到有人说:“爱芙蕊?你怎么在这里?”

白婧抬头看了一眼——一个梳着油亮分头的远东人青年,好像并不认识。

但似乎看上去也并不危险——反正比那个无端被骂的大卫·季兰科顺眼。

于是白婧懒洋洋的说道:“你认出我是爱芙蕊·怀特了?我的影迷?那帮个忙,我迷路了。告诉我该怎么回塞莉克丝纪念公园。”

“说是你的影迷也行,但,嘿,我是阿尔——阿尔伯特·白,你的‘本家’,你不认得我了?我们一起参加过温特小姐的派对。”年轻人目光热切的看着这位马上就要十七岁的电影演员。

这视线中饱含的温度一下子把已经昏昏欲睡的白婧彻底唤醒了,她认真的端详了一阵子之后说道:“啊,我应该确实见过你,但老实说,我真的是记不清你叫什么了,抱歉。”

“阿尔伯特·白,海军中尉。我还有个秦语名字,但……我想就没必要说了。”

“哈?那上次怎么不告诉我。说啊,说嘛。”白婧一下子来了兴趣。

“白启,‘启发’的那个‘启’字。”这是用标准秦语说出的。

“哦哦,我知道那个字怎么写,比我的‘婧’简单多了。”白婧也以标准秦语作答。

“不过还是叫我阿尔伯特吧。”年轻的海军中尉又一次问道:“爱芙蕊,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就开车兜风呗,然后也不知道自己兜到哪里去了。车没油了,我就下来随便走……喂,白中尉,这是什么地方啊?”白婧知道了面前这位是那个让她觉得很亲切的海军中尉之后,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哈利路亚街。”

“啥?逗我玩么?会有街道叫这种名字?”

“旧帝国时期这条街上全是各个教派的教堂,所以就这么命名了。后来也一直没改过。”

“行吧。我是迷路了,所以才在这里。可你呢?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哦,你刚才说你是我的影迷,你一直跟踪我对不对?”白婧把之前对邻居大卫·季兰科的指责又扣在了阿尔伯特·白身上——不过这回可不是恶狠狠的,而是明显在开玩笑。

“我妈妈住在这条街上啊。”阿尔伯特指了指不远处,说道:“你看,就是那个亮着灯的二层。那是我妈妈的公寓,我也是从小生长于此。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我请了假回来陪她。现在我该回军营去了。”

“哦……哦……”白婧的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她问道:“是必须立即返回军营还是……能等一等?”

“可以等一等,每天正好是我的轮休日,我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回去就行……爱芙蕊,我可以把你送回家,如果你需要的话。”

“我现在还不想回家……但,让我去你家看看吧,就在附近不是么。”白婧递出一个顽皮又可爱的笑容。

“这……”阿尔伯特开始抓耳挠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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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的煎蛋黄澄澄的很是惹人喜爱,而这位已经白发苍苍的清瘦远东女性高声问道:“阿启,你这饼子还有多久才好啊?”

厨房里有人答道:“三分钟,三分钟!刚才面糊太稀了,我在重做,很快就好。”

“得,别等他了,这个家伙不做出完美的煎饼就不罢休。姑娘,先吃鸡蛋吧。”白发女人对坐在她对面的暗金发色混血少女慈爱的说道。

混血少女自然就是白婧——爱芙蕊·怀特,而白发女人是阿尔伯特·白的母亲,曾经的歌唱家蕾切尔·周。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这么晚了还在麻烦你们。”白婧又在懊恼了——就随口说了一句,可就真的到了阿尔伯特的家里。

她不是讨厌这个陌生的环境,相反,这间虽一切都很陈旧但却清静优雅的公寓让她很是安心;让她懊恼的真的是麻烦了不怎么熟悉却又友善的人们。

这陌生公寓却让白婧有一种熟悉感,但又不理解为什么。

蕾切尔·周的面庞她倒是记得很熟——父亲的书房里有好多张她的唱片。

唱片封套上,她年轻靓丽,宛如盛开的牡丹花;而现在她已经明显老化的厉害,但却并没有“走形”,所以只看一眼就能知道这位“老阿姨”跟封套上的明媚女郎是同一个人。

也许熟悉感就是源自于此吧。

“阿启……哦,阿尔伯特,他从来没有把女孩子带回过家来。所以我很意外啊。不过,姑娘,一看到你,我就什么都明白了。”蕾切尔笑眯眯的看着白婧说道。

白婧脸瞬间就臊的通红,她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跟他也不是……很熟,我就是……迷路了。”

“可你……”蕾切尔停顿了许久之后才接着说道:“可你真的长得太可爱了,阿尔伯特即便就只是你算不上朋友的普通熟人,我也认为他很幸运。他能够认识你,我就必须称之为奇迹。”

“不……不……不至于……”白婧慌乱的说道:“我是家里长得最丑的女性,我妈妈和我姐姐都比我漂亮十倍。”

“哦?哦……”蕾切尔抬了抬眉毛,而后就沉默了。

没过多久,阿尔伯特端来了热腾腾的葱花煎饼。

这可真香啊,这种在远东人里颇受欢迎的食品爸爸妈妈都会做但可都没香成这样。

已经腹内空空很久且又一直没有尼古丁可以摄入的白婧完全无法控制的狼吞虎咽起来。

阿尔伯特就站在那里,幸福满面的看着这面容精致的少女大快朵颐。

阿尔伯特的母亲蕾切尔一直在提醒白婧别噎着自己。

而白婧心里想的却是——这么说,我就是该喜欢上阿尔伯特呗,没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呀!总让我在特殊的情况下遇到他,这不就是上帝在暗示着什么嘛!

看来,是该跟对乔治·罗恩斯庭的迷恋说再见了。

白婧抬头看了看阿尔伯特——其实也挺英俊的嘛,虽然还是不能跟罗恩斯庭少校相提并论。

当然咯,他跟母亲蕾切尔·周长得很像,而蕾切尔年轻时是个毋庸置疑的美女。

白婧决定制造一个跟阿尔伯特独处的机会,于是她说道:“我吃饱了,而且的确也太晚了,我还是该回家。阿尔伯特,能劳驾送我回去么?”

“好的好的。”阿尔伯特说道:“稍等一会,我打电话叫辆出租车。”

“出租车?呃……谢谢……”白婧有些失望,因为出租车必定会有司机,那就不能算真正的独处了。可她又不好反对,因为这就显得她的意图过于明显了。平时再泼辣,但如果真的想要认真对待感情的时候,白婧还是会害羞的。

十几分钟之后,出租车到了。阿尔伯特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白婧可不好意思叫他来后排跟自己坐一起。

那么,今天就能拉近些关系的计划告吹,白婧一路上只能跟阿尔伯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不疼不痒的家常。

在离自家的宅子还有两个路口的时候,白婧让车停了下来——她还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父亲是海军部长。

阿尔伯特也下了车,准备跟白婧道别。

白婧心想,如果能拥抱一下就好了,但还是羞于启齿,所以也就只是简单的握了握手。

“那晚安了,我接着坐车,回军营。”阿尔伯特看上去急匆匆的。

“晚安……呃,能不能给我个电话号码什么的?以后方便找你玩。”白婧尽量让自己显得不紧张。

“号码……”阿尔伯特挠了挠鬓角,说道:“军营里的我办公室的电话不能用来说私人事务……啊……这样吧,我把我妈妈家的号码给你。我每隔一周的周六晚上会去陪妈妈吃晚饭,你可以找到我。”

“这样……也行。”白婧无奈的心想“以后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

阿尔伯特找出租车司机要来了便签纸和铅笔,写了个电话号码递给了白婧。

白婧把纸条紧紧攥在手里,微笑道:“再次感谢今天的招待和帮助。以后我和艾达再开派对,都会记得邀请你。”

“多谢,只要军营纪律允许,我都会参加的。那再见了,爱芙蕊。”

载着阿尔伯特的出租车扬长而去,白婧耸了耸肩,说道:“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踢开了脚边的一块碎石,然后朝着家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