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06

正文 • 丽兹
最后更新: 2025年10月6日 下午12:07    总字数: 57779

杰罗姆·钟得意的把腿翘在了办公桌上,他一边对着电话说着些什么,一边惬意的抚摸着奈奥米·弗莱德那颇有分量的胸部。

奈奥米把他的手推开了好几次,但他每回都锲而不舍的继续进攻,最后奈奥米只能听之任之了。

杰罗姆的得意来自于这几天络绎不绝的电话——都是些名流直接打给他的,全部都要预订与总统就职典礼上所使用的的同样型号的电动轿车。

这说明,他的“未来”计划已经走在大获成功的路上了。

刚刚打来电话的是大洋电影公司的主席,他一口气订了五辆——这个车型杰罗姆已经决定就直接命名为“凤凰”了。

杰罗姆刚放下话筒,奈奥米就给了他的左手来了一拳,说道:“行了,别摸了。我在例假里,搞又搞不了,摸来摸去的烦死了。”

杰罗姆呵呵一笑,还就真的把手拿开了。

奈奥米走到稍远的一张椅子旁坐下,翘起二郎腿说道:“这种时候就别缠着我了,找你的蕾雅去。”

“嘿,蕾雅……”杰罗姆摇晃着脚尖说道:“那就是个脑袋里空无一物的器具,奈奥米,我还是更喜欢跟你在一起。”

“得了吧,没必要跟我说这种糊弄小女孩的话。我们的关系又不需要什么感情。我想操你,你也想操我,就这么简单。在不能操的时候随便你去操其他什么人。”奈奥米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所以,你也会去操其他人?”杰罗姆问道。

“为什么不呢?难不成你还希望我跟个主妇似的,自己的男人在外面莺歌燕舞,自己却连胳膊都不敢让外人看见?”奈奥米挑了挑眉毛。

杰罗姆坐直了身体说道:“自然不是这样。你去操别人我没有意见。不过我还是得郑重的重复一遍:我真的很喜欢跟你在一起。”

“行,没问题,喜欢我就喜欢呗,但别搞的跟谈恋爱一样,累。”奈奥米站起身,说道:“好了,钟老板,记得我嘱咐过你的事情。我回学校去了。”

“记得,记得,赶紧把学校颁发文凭的资格搞到,放心,已经在办了。”

“行,回见。”

长相普通但却对杰罗姆有莫名吸引力的中年妇人奈奥米·弗莱德像阵风似的走出了杰罗姆的办公室。

杰罗姆耸耸肩,走到一个巨大的文件柜跟前,哗啦一声打开柜门,说道:“出来吧。”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混血姑娘蹦了出来,正是电影演员蕾雅·郑——她其实昨晚就在这间办公室里过的夜,是早晨奈奥米进门前被杰罗姆赶进了柜子里。

“嘿,丫头。”杰罗姆捏着蕾雅的下巴问道:“亲耳听到我说你就是个器具,有什么感觉。”

“喜欢。”蕾雅回答说:“蕾雅就喜欢被钟先生当做器具对待。”

“呵……”杰罗姆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这些演员,还真是为了钱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真的不是为了钱,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蕾雅忽闪着一对大眼睛。

“那我要是不给你钱了呢,你还会随便我玩么?”杰罗姆直接把手伸进了蕾雅的裙底。

“我……”蕾雅犹豫了一下,回答说:“我不敢说谎,现在……还是需要钱,但等我把家里的债务还清之后,钟先生就可以不必再给我钱了,我依然还会是钟先生的器具。”

杰罗姆盯着蕾雅看了足足三分钟之后,挥挥手说道:“行,你还真就该去当演员……放心吧,钱,一直少不了你的。如果哪天玩够了,我会给你足够花一辈子的补偿。”

“钟先生,我……”

“别说话,去桌子上趴着。”杰罗姆打断了蕾雅。

蕾雅立即乖巧的照做。

就跟之前的不知道多少次一样,没有亲吻,没有抚摸,没有任何前奏,杰罗姆掀起裙子就开始。

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杰罗姆才没有欲望跟蕾雅缠绵——这个女人还没有那个突然消失的深色皮肤应召女郎格蕾丝有趣。

但又的确很“好用”,所以杰罗姆最近就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了——这段日子可真是忙啊,杰罗姆没有时间去东一个西一个的找女人,而蕾雅这种随时随地都能“用”的“器具”正符合杰罗姆当下的需求。

杰罗姆把裤子整理好之后发出了指令:“去厕所清理一下,最好洗个澡,然后,开车出去逛吧。你知道的,手套箱里都是现金,你随便花——嘿,你要是能给我花光那我就不得不夸你一声‘才女’了。“

“可我不想离开钟先生身边啊。“

“你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只能碍事。自己玩去吧。”杰罗姆像是驱赶蚊蝇般的挥了挥手。

蕾雅当然不会违抗,她很快就消失了——带着杰罗姆那辆“胜利726”的钥匙一起。

蕾雅的驾驶技术出乎意料的好,所以在杰罗姆非常困顿的时候她就会担任司机一职——这也是“好用”。

杰罗姆很放心的给与了蕾雅在他不需要的时候自由支配那辆车的权利。

蕾雅今天的确没必要一直在,因为杰罗姆的日程太满了,很难腾出时间来摆弄她——快速部署车辆的大规模量产是第一要务,现在还没举行发布会,仅仅是在就职典礼上露了一脸就已经收获了如此多的订单了,要是把“未来”项目的四个车型全部公之于众且开放公开订购,那订单数量肯定是惊人的。

杰罗姆对交通部长观步真一保证他可以从容应对这极度旺盛的需求,但实际上呢,杰罗姆经过细致的调查才最终确定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目前能够合格胜任高强度工作的工人极少——他们也许不到十年前还都是可以日夜奋战的壮劳力,但最近连续数年的衰退让他们染上了酒瘾或梅毒,根本就不再拥有合格的体力了。

这么说起来,收购垂死的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看上去很像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诈骗,但杰罗姆坚信的现实是,第一车辆的确拥有可以把国家带进未来的技术,他们只是没有能力把图纸变成现实罢了。

机械师出身、认真研究过图纸的杰罗姆不会质疑自己的判断,他更不会认为说服自己收购第一车辆的亲弟弟尼克会在旁人的蛊惑下来陷害他。他十几岁时确实经常欺负尼克,但他确信那只是青春期常见的情绪问题。日后,一直努力让离经叛道的尼克没有彻底与家庭斩断关系的,就是他杰罗姆本人。

而且,在接触了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之后,他还认识了完全无法——至少目前——割舍的奈奥米·弗莱德。

就这么简单,如果奈奥米明说她想要电影演员蕾雅·郑彻底消失,杰罗姆会毫不犹豫的把这比奈奥米年轻十多岁漂亮许多倍的二十一岁姑娘绑上八个铁球扔进马丁波利斯湾。

但杰罗姆却又明白,那么同情弱者的奈奥米绝对不会允许他如此对待蕾雅。

“还是干正事。”杰罗姆对自己说道。

他拨打了好几个号码,目的就是确定有几家工厂会立即为他的“未来”生产配件,然后在几个月后加入他的集团公司。

这些目标没有一个是随机选择的——都是技术力量强但却缺乏资金支持的企业。

这就是个非常现实的挑战:底子再厚的公司,也不可能拥有永不枯竭的现金流,那么到底是该全力投资赌博式的新技术研发还是该把钱都拿来支持确定可以稳定带来利润的传统产业呢?

在之前,被许多人称为“冒险家”的杰罗姆·钟其实是倾向后者的。虽然他真的赌过几次,但每次掷出赌注的基础都是他必须确保自己企业的稳定收入能够支付这笔金额。

当然,未必永远如愿,但始终没有对钟氏企业集团造成灾难性的损害。

所以,在外人看来,杰罗姆·钟是位“冒险家”,但他却自认为同时也是“谨慎的资本家。”

以本性而论,杰罗姆更倾向于挑战未知,否则也不会荣获“冒险家”的头衔;但落实到现实的经营,他还是认为应该尽量让工人们避免经历过于剧烈的变动。

今天与那些企业经营者的通话小有成果——其中两家终于同意可以继续谈。

杰罗姆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看着。

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的厂区永远是如此的干净整洁。依然有些无所事事的人三五成群——他们都是已经体力无法胜任劳动或者实在学不会制造“未来”所需要的技术的工人。

杰罗姆皱了皱眉——必须得想出个好办法来安置这群人。

至于私娼的问题,杰罗姆还是采纳了奈奥米的建议,让那些女人“自由选择”,也就是说,并没有像纳尔逊·英格拉姆希望的一样去禁止卖淫或者强制私娼们去申请正式的妓女执照。

不过纳尔逊自行其是的在说服私娼们去拿执照,但效果到底如何,杰罗姆暂时也没去过问。

纳尔逊和奈奥米最近在许多议题上都分歧严重,杰罗姆不得不经常扮演和事佬的角色——这两位对他来说都很重要。

奈奥米是厂区的领袖,那些掌握着“未来”技术的工程师们尤其拥戴她;而纳尔逊呢,他的教育让年轻的工人们干劲十足,就是靠着他们,杰罗姆才成功的按时交付了总统府订购的那些车。

“滋……滋……”有人摁响了办公室的门铃。

“进来吧。”杰罗姆坐回到自己的桌子旁。他知道这是来递送信件的小工。

门开了,却不是那个满脸雀斑的男孩子,而是位穿的漂漂亮亮的少妇——当然,她也的确捧着一摞邮件。

“薇琦?怎么是你?”杰罗姆颇为意外。

名为薇琦的少妇答道:“钟先生,小马克病了,所以我暂时顶替一下。”

“呵……”杰罗姆笑了,说道:“别跟我扯谎。我早晨见过小马克,他活蹦乱跳着呢,怎么可能这就病了。”

薇琦轻轻咬了咬嘴唇,秋波流转的说道:“好嘛,我说实话,我就是想来见见钟先生。”

薇琦·克拉林,三十岁,已经当了好多年寡妇。丈夫本是机械师,第三次矿区战争时自愿入伍然后阵亡。她个子不高,脸长得稍显有些粗放,但身段很不错——就是所谓的“穿衣很瘦,脱光有肉”。

在杰罗姆为了总统就职典礼的车辆需求几乎天天泡在厂里的这几个月之中,每当奈奥米来了例假而杰罗姆又无暇去寻花问柳时,薇琦就经常会担任替代品。

不过自从蕾雅把牙齿修正好之后,杰罗姆就不再光顾薇琦了——蕾雅的外貌再是处于新海岭的中等水平,但还是比薇琦这工厂家庭主妇漂亮的多,而且性器在杰罗姆使用时也更舒适。

杰罗姆翘起嘴角,打量了一番薇琦之后,说道:“先把邮件放在桌子上。然后,你可以走了。”

薇琦赶忙把那一大堆信封小心翼翼的安放在了杰罗姆的办公桌上,不过之后她可并未离开,那双湛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杰罗姆。

杰罗姆倒也没有驱赶,他抓起了最上面的一封信,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又是那种实则是诈骗的募捐。他随手把信件丢掉,然后说道:“薇琦,你还是没有真正说实话。”

“我……”薇琦又在咬嘴唇。

“说。想要什么,直说。”杰罗姆丢掉了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垃圾信件。

“我想去钟先生你的‘巴比伦’当一个‘人形机器’……你知道的,我很会伺候人。” 

“你?”杰罗姆扫了薇琦一眼,说道:“太矮了,‘巴比伦’的下限是五尺四寸。”

“我当然有五尺四寸啊!” 薇琦挺胸抬头。

“胆子不小,谎话连篇。”杰罗姆一边拆着一封不能直接判断是诈骗的来信一边说道:“给你三十秒时间,报出你的真实身高。要是再不说实话,你就永远滚出厂区。”

薇琦投降了,她战战兢兢的说道:“五……五尺二寸……也不算特别矮了不是么?”

“嘿。”杰罗姆冷笑道:“非要去‘巴比伦’的话,你可以当个清洁工或者帮厨。”

“可以的可以的。” 薇琦两眼放光的说道:“我也知道我不够格当女招待,但我就想试一下。清洁或烹饪,我都很擅长的。”

“所以,这是你计划好的?”杰罗姆目光犀利的盯着薇琦。

“求其上而得其中……”薇琦操着字正腔圆的标准秦语说出了这话,然后调皮的笑了笑,续道:“钟先生,至少,现在你应该明白我的确是读完了中学的。”

“这我还真没质疑过,虽然你很爱说谎。”没错,能跟杰罗姆保持持续的性关系——哪怕只是很短暂——的女人可决不能是文盲。

就算被杰罗姆称为“脑袋空空的器具”的蕾雅,那也是曾经在外省的大学上了一学期课之后才退学跑来新海岭追求演艺事业的。

“所以,求你啦,钟先生,让我去‘巴比伦’工作吧。” 薇琦活像是个小女孩在撒娇。

“明天下午四点,你去找‘巴比伦’的主厨,他给你安排什么活你就干什么。好了,现在,出去。我看信的时候不希望有人在跟前。”杰罗姆又拿起了一封信。

“好的好的,太感谢了钟先生……我……我能说一声‘我爱你’么?” 

“出去。”杰罗姆指了指大门。

薇琦鞠了个躬,赶紧跑了。

“诶?”杰罗姆愣住了,不是因为薇琦,而是因为手上信封里的内容。

一张扑克牌大小的黑色卡片,正中印着个赤红色的飞鸟图案。图案下面用红墨水写着“四月三日晚上九点”以及一个陌生的地址。

“上帝……”杰罗姆叫了起来:“终于!终于!太他妈的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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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为精彩的表演!来,让我们集体为成田小姐干上一杯!哦,也许该称为欧阳夫人才最准确。”

这是弗莱明镇的镇长李先生——的确跟夏先生长得有点像。

他们身处的是弗莱明镇上最豪华的餐厅——白色皇冠。冷泉村的村长麦克·考雷在这里为“欧阳钊”举行欢迎午宴。

“欧阳钊”跟刚刚表演过弹唱的“成田梦”一样,都是冒牌货。

而夏先生和准未婚妻黑井夫人尤米也在场,他们是麦克·考雷邀请来的——他们也想看看这对骗子还能怎么表演。而其他宾客呢,基本和几天前在考雷家参加晚宴的那群人完全重合——不过那位总是板着脸的独眼龙中尉并未到场。

假欧阳钊虽然跟真货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派头很足。

众人呼应镇长的号召,齐齐举杯。

小舞台上的假成田梦对所有人散发着妩媚的微笑,说道:“我还是喜欢被称为成田小姐。”

几天前当黑井夫人说她认识欧阳钊时,假成田梦说黑井夫人是遇到了冒充者;然而今天“欧阳钊”出现了,假成田梦却没找黑井夫人来辨别这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也许是忘了,也许是故意逃避。

“他们的胆子可真大。”夏先生低声对黑井夫人说道:“他们应该意识得到我们是有可能揭穿他们的人吧,却还大摇大摆的跟我们面对面。”

黑井夫人说道:“我看这女人是认定我说认识欧阳钊也是吹牛,招摇撞骗。她是觉得我们两个根本不像是会跟大人物有交情的样子。自己是骗子,更会认为到处都是骗子。”

“谁知道呢。静观其变吧,也不知道由依和纳尔逊会怎么处理。”夏先生耸了耸肩。

“最好别置之不理,这种行为很恶劣。”

“反正根据以前的情况来看,由依好像不怎么在意有人冒充她。”

“那是因为不知道具体是谁,在哪。你现在清楚的告诉了他们这骗子所在的位置,我想她不会没有行动了。”

“好吧,就怕他们顾不上管这事,到时候骗子们要是都已经走了,那不就没有办法了。”

“至少我们通知了她。”

此时假成田梦开始唱第二首歌了,说实话,夏先生觉得她唱的还真不错。

这首歌唱完,镇长又提议干杯,不过这回是为欢迎“欧阳钊”。

穿着礼服的假欧阳钊起身,像模像样的对来宾们致意——这个人年纪比真欧阳钊要老,也看上去更严肃,不过反而可能更符合某些人对这种大老板的刻板想象。

假欧阳钊煞有介事的宣布说,他突然到访弗莱明镇一是来探望妻子“成田梦”,二是顺便考察一下这个在历史上颇有些名气的小城;他说弗莱明镇果然古雅恬静,他有计划在这里取景拍摄影片。

镇长高兴极了,而麦克·考雷邀请“欧阳钊”也去冷泉村看看。

“欧阳钊”表示今天下午他就会和“成田梦”一同前往冷泉村。

麦克·考雷再次举杯为“欧阳钊”祝酒,但这酒还没喝下去,麦克·考雷就僵住了——他看到有五个身穿棕色西装的陌生年轻人径直闯进了餐厅,其中两人的手里还拿着手枪。

“你们是干什么的?”麦克·考雷极其紧张——看上去这像是来抢劫的。

带头那人板着脸说道:“先生,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揪出骗子的——就是舞台上的那个女人以及你身边这个老头子,他们假冒成田小姐和欧阳先生,这是诈骗犯。”

假欧阳钊立时就脸色煞白,而假成田梦泰然自若的说道:“诬陷别人是骗子然后敲诈勒索,你们才是犯罪者,我见多了。”

镇长盯着这四个人呵斥道:“你们别胡来,你们有枪,我们也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站在最前面、拎着个公文包的那人说道:“我是哈利·麦克法林,前陆军下士。我们是保护成田小姐安全的队伍。先生,我知道您是镇长,我也知道您花两个简尼买了这个女骗子一夜。我希望您不要因为有私情就包庇她。”

镇长李先生的脸色立即变得极难看,声音发颤的喊道:“胡说,胡说……”

哈利·麦克法林嘿嘿一笑,说道:“我们有证据的,不要逼我们把证据拿出来,这会让您更难堪。”

镇长不说话了,只看着麦克·考雷。

而假欧阳钊突然拔腿就跑,不过很快就被哈利·麦克法林身后的一位金发年轻人追上并摁倒在地。

假成田梦尖叫道:“住手!你们这些歹徒!知道欧阳先生是什么身份么?这样对待他,你们会有很严重的后果的。”

哈利·麦克法林一边朝舞台走去一边说道:“欧阳先生为什么要逃跑?你们的胆子也没想象中那么肥嘛。”

假成田梦转向镇长,说道:“李先生,你就真的放任这些来路不明的家伙欺负我们?”

镇长不搭话,从“欧阳钊”的抱头鼠窜,他已经确认果然这是对骗子——他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因为假成田梦一到弗莱明镇就跟他这个当了十余年鳏夫的半老头子打的火热,他也就不愿去质疑了。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亏得慌——以为只花两个简尼就睡了个电影明星是天上掉馅饼,结果那只是个普通女人,虽然算是有些姿色,但绝对不值这么多钱。

假成田梦此时才开始慌张,她腾的站了起来,身子抖个不停;而跟哈利·麦克法林一起进来的一个黑发青年举起枪,警告道:“女骗子,别想试图逃跑。敢逃就是一枪。我不会打死你,但能保证让你变成瘸子痛苦一辈子。”

假成田梦举起双手,哀求了起来——不过依然嘴硬,她说道:“我不跑……我知道你们需要钱,要多少,我都给,但别伤害我和欧阳先生,我的电影还没拍完呢。”

“呵,电影。” 哈利·麦克法林冷笑道:“难道连自己都骗?来吧先生们,女士们,我告诉你们这个女骗子到底是什么人。”

哈利·麦克法林把公文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举起说道:“哪位先生来瞧瞧这是什么?不过看的时候小心点别弄脏了,这可是原件,我们还得还给内务部的。”

假成田梦颓然坐倒在琴凳上,嘴里虽然还在说“他们伪造文件……他们才是诈骗犯……”,但已经完全没有了底气。

弗莱明镇镇长李先生和冷泉村的村长考雷先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镇长伸出手,叹了口气,说道:“劳驾,请拿给我吧。”

“麻烦您把上面的内容念出来,谢谢。要让骗子彻底现原形,谢谢。” 哈利·麦克法林将文件递给了镇长。

这是完整的一套来自内务部的档案原件,分别有着日耳曼语、秦语和卡斯蒂利亚语版本。作为远东人的镇长自然拿起了秦语写就的那一张,而看了一眼之后就脸色更难看了。

他转而望向舞台,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成田梦”满脸的绝望,眼里已经有了泪水。

“ 你……你……你……”镇长愤怒的对假成田梦吼道:“你这个…… 你这个……”

接着马上他却又长叹一声,使劲摇了摇头。

哈利·麦克法林带着诚恳的表情说道:“可能念完全部内容有些太浪费时间了,镇长先生,请您至少公布这女人的真实身份好么?您也是受害者啊。骗取您钱财和感情的行为难道不该得到惩罚么?”

镇长的一张脸青了白,白了又青,最终还是开了口:“她叫丽兹·松川,是在内务部注册的……活春宫演员。”

假成田梦彻底哭了出来,宾客们一片哗然;哈利·麦克法林高声说道:“感谢内务部的细致工作,注册文件上有着清晰的全身照。如果各位有什么疑问,欢迎来亲自看一眼这些文件。”

还真有些人凑了过来,然后发现没错,照片上的女人虽然更年轻,但一眼就能看出就是还呆坐在钢琴跟前的那位“成田梦”。

“好家伙,这……”夏先生也很是吃惊。

“不意外。”黑井夫人说道:“果然是干这个行当的,你瞧她那眼睛,随时都在勾搭人。”

“我看她又能弹钢琴又能唱歌,还以为她只是个不得志的普通演员。”

“这些东西学学不就会了。而且我也会弹钢琴啊,就是唱歌还不够好听,但我也可以改进啊。格兰特,我知道你最喜欢唱歌好听的女人,我会努力的。”黑井夫人对准未婚夫粲然一笑。

“呃……呃……其实……”

夏先生的话被摁倒在地假欧阳钊的哀嚎打断了,那个至少有五十岁的男人嘶哑的喊道:“我要喘不过气了,别压着我了,求求你,我身体不好,再这么下去我会死的……丽兹·松川……这个婊子,因为她既跟我睡又付给我钱我才答应帮她行骗,我说……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听她……她的指挥,我就是个跑腿的,放过我吧……”

将膝盖死死压在假欧阳钊背部的金发年轻人还就真的站了起来,不过接着就踢了假欧阳钊一脚,说道:“要是再敢跑,就真弄死你。”

“不敢不敢……”假欧阳钊半坐起来,大口喘了好半天气之后,举起胳膊,指着假成田梦说道:“这婊子也在骗我,她说我是她现在唯一的男人,结果她却到处去跟别人睡。”

“你让我去的啊!你希望我能赚更多的钱供你挥霍。格伦·蔡,你就是个他妈的孬种!”假成田梦看上去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

“去你妈的!”假欧阳钊怒气冲冲的吼道:“你还就真是随口就能编啊!我他妈的为你抛弃了家庭,结果现在才知道你他妈的是个演活春宫的婊子。”

“你他妈的每周都光顾我们的剧院!现在居然说‘才知道’?我他妈的眼睛得有多瞎才选了你这个垃圾!”假成田梦握紧双拳,使劲砸着钢琴的键盘。

“得了,得了。” 哈利·麦克法林说道:“骗子集团一旦被揭穿就必然狗咬狗,但没有一个字是值得相信的。不过,格伦·蔡先生,我们调查过,的确这位松川小姐一直在没有你同意的情况下卖身。就只在这个镇上,她就已经跟至少三位先生睡过咯。”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假成田梦又在砸琴键。

哈利·麦克法林不予理会,只问了假欧阳钊一句:“所以,蔡先生,你认为该怎么惩罚这个也一直在欺骗、背叛你的女人?”

“操……”假欧阳钊咬牙切齿的说道:“扒光衣服游街示众,然后把她剪成个秃头——妈的,说我挥霍她挣的钱?她哪回染发不是我去付账啊!染成这种颜色贵得很哪!”

“好主意。就这么干。” 哈利·麦克法林双掌一拍。

那两个持枪的年轻人这就直奔舞台,一左一右把假成田梦的胳膊牢牢捉住,而假成田梦倒也没有挣扎,她只是泪光涟涟的看着镇长说道:“李先生,你就真的眼睁睁的看着我被这么羞辱?”

镇长沉默了片刻之后,起身说道:“虽然是冒牌货,但这位女士毕竟也给我们这个被忽略已久的小城带来了首都水准的娱乐服务。我可以立即签发命令将她和同伙驱逐出弗莱明镇的行政管辖范围并永远不允许他们再次进入,但……当众羞辱这位女士,大概也不必吧。”

“嘿。” 哈利·麦克法林笑呵呵的说道:“果然睡过就是不一样,不过,镇长先生,如果你不想明年你的省议员选举被什么丑闻搞的一开始就失败的话,最好还是完全不要包庇这些坏蛋。”

镇长又一次沉默了,而冷泉村村长麦克·考雷在暗自庆幸——亏了还没跟假成田梦谈好包夜的价钱,否则如果也已经睡过了,那岂不是也是阻碍以后往上爬的一颗暗雷。

同时,这位考雷先生还产生了个疑问:真正的电影明星到底是个什么价啊?总不能睡一次比买辆车还贵吧。

“李先生,我真的没有做过什么损害过弗莱明镇的事情!大家也都很喜欢我的歌舞表演!我很努力,我每场表演都是精心准备的。对不起,我冒充成田小姐的确是不对的,但我真的模仿的很像,她本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光顾这里,如果没有我的模仿,这些距离马丁波利斯不过一两个小时的乡野之间可就一直跟首都完全隔离了呀。”

这应是假成田梦最后的哀求,明显有着诡辩的话术,但熟识成田梦的夏先生也确实部分同意——那位虽然出身平凡但却已经养尊处优近二十年的大明星确实不会有兴趣造访弗莱明镇这种必须在颠簸的厉害、年久失修的旧帝国时期驿道上行驶若干小时才能到达的地方。

不过,假成田梦的努力失败了,镇长清了清嗓子,说道:“随你们去吧,但是,不允许在镇上弄出人命案。”

哈利·麦克法林微笑着说道:“我们又不是土匪,怎么可能会杀人?我们就是按照松川小姐自己的同伴的要求把她好好展示给大家一番而已。我们最后会把她带回马丁波利斯,那里有正式的司法诉讼等着她呢。”

接着,他转向假欧阳钊,问道:“蔡先生,再确定一次,你的要求是把丽兹·松川扒光了游街然后再给她剃个秃头是吧。”

“对……对……,就是这样。我恨死这个婊子了。”假欧阳钊不住地点头。

“好。” 哈利·麦克法林向着舞台说道:“那松川小姐,你是自己配合呢还是想等着我们动手呢?”

假成田梦紧紧的闭上了双眼一阵子之后,哽咽着说了句:“我自己来。”

哈利·麦克法林挥了挥手,假成田梦两边抓着她双臂的人就把她松开了。

很快,假成田梦身上那条绿色的礼服裙子就落在了地上。

哈利·麦克法林说道:“看啊,演那种东西的,果然是很擅长脱衣服嘛。”

假成田梦正准备继续移除内衣,哈利·麦克法林却阻止了,说道:“这样就够了,真脱光了那是污染弗莱明镇的环境。来,走出去,走到大街上去。”

假成田梦没有迈步,她又可怜巴巴的看着镇长,但镇长把头一扭,不与她的目光接触。

倒是有其他好几个男人直勾勾的盯着假成田梦,他们心里都在想“妈的,那家伙干嘛不让她脱光,我们大饱眼福的机会没了”。

夏先生忍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道:“麦克法林先生,够了,揭穿了她就足够了,既然要起诉她,那这种羞辱就没有必要。”

“哟,您又是哪位啊?也是睡过这女骗子的?” 哈利·麦克法林上下打量着夏先生。

“我是成田梦的好朋友,我们是一起开酒吧的合作伙伴。就是我打电话通知的纳尔逊·英格拉姆有人在这里冒充成田梦。我再说一次,你们应该把她带回马丁波利斯让她接受司法的惩治而不是在这里动用私刑。”夏先生已经有些愤慨了。

“厉害,厉害……”哈利·麦克法林一边鼓掌一边说道:“有人冒充成田小姐,有人冒充成田小姐的‘丈夫’,还有人冒充成田小姐的好友,你们这个集团真是齐全啊。”

“你去给成田梦打个电话,亲口问问她我格兰特·夏是不是她的朋友。”夏先生死死盯着哈利·麦克法林。

此时舞台上之前抓着假成田梦左臂的年轻人说道:“哈利,这位夏先生的确是成田小姐的朋友,我见过的,我认出来了。”

“哎哟,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骗子太多了,不敢随便相信谁,请多包涵。” 哈利·麦克法林立即就开始点头哈腰了。

“所以,停手吧。你们这样对待一个女人,成田梦本人知道了都会生气的。”夏先生说道。

哈利·麦克法林两手一摊,说道:“就是成田小姐和英格拉姆博士要求我们得好好的惩罚一番诈骗犯的,我们就是奉命行事。而且,要求我们这么做的是女骗子自己的姘头和同伙啊,又不是我们非要羞辱她。您看,她的同伙说要把她扒光,可我不是还让她穿着衣服么,而且我也不准备给她剃光头——对她已经很客气了不是么,我们需要的就是要她自己告诉整个弗莱明镇自己是个可耻的骗子,是演活春宫的婊子,如果不这么做,她一有机会还是会回来骗人的。夏先生,我敢保证,如果以后她再有机会来这里行骗,尽管今天被当众揭穿过,但她还是能凭谎话连篇和投怀送抱说服不少绅士她就是真货,她被我们陷害了,到时候您她也会报复的。”

“我不会的,不会的,我发誓。”假成田梦哭着说道:“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立即消失,再也不会回来,也再也不会冒充成田小姐,我发誓。这位夏先生,我这辈子都会对您阻止他们羞辱我感恩,我怎么可能报复……”

“得了吧。” 哈利·麦克法林冷笑着说道:“丽兹·松川,两年前你就因为冒充成田小姐诈骗而在亚特兰蒂斯市被逮捕和公诉过,你在法庭上也痛哭流涕的发誓说再也不干了,得以换来了释放,可你做到了么?对,大城市你是不敢去了,那就来乡下骗呗。你这种诈骗惯犯,再怎么赌咒发誓都跟放屁没有两样。成田小姐很忙,她没有闲情逸致过问每一个冒充者是怎么被处置的,但丽兹·松川,你太过分了,你的行为严重污染了成田小姐的名誉,那就必须让你再也不敢重复——嘿,希望如此吧,我们知道,以你的厚脸皮,就算今天被游街了以后还会继续骗,但你要知道,如果再一次被逮住,那可就没这么‘客气’了。我给你三分钟时间,你要么自己走出去,要么被我们推出去。”

“你们……”夏先生还想说些什么,但黑井夫人使劲拽了他一下,表情严肃的说道:“格兰特,私刑是不对的,我同意,但你也听见了,她被公诉过还继续行骗。这种完全不知悔改的坏蛋,没有足够严厉的惩罚怎么可能让他们停手?”

“这……”夏先生坐了下来。他当然还是不同意让假成田梦只穿着内衣游街,但却也不想跟准未婚妻吵架,所以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而黑井夫人柔声说道:“格兰特,你慈悲心肠,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人,所以我才爱着你,但有些人真的不配拥有你的温柔啊。这女骗子到处卖身,那她就会让很多人以为成田梦花点小钱就可以……做那种事,这难道不是对由依本人最大的侮辱么?由依如果知道你袒护这种人,她还会愿意把你当做朋友么?”

“唉……”夏先生更是只能报以一声长叹了。黑井夫人说的不无道理,这个名为丽兹·松川的女人如果以“成田梦”的身份卖身那真的是极大的污染着成田梦本人的名誉——尽管夏先生知道成田梦也曾经男女关系混乱,但毕竟并不是明码标价的交易。

而且,年近五旬的夏先生也不是懵懂少年,加上跟那脾气阴晴不定的前妻丝盖拉相处了二十多年的经历,他很明白,至少,如果他继续阻止对假成田梦的私刑的话,准未婚妻尤米多半会觉得他想让这假成田梦也喜欢上他——毕竟这也是个还算漂亮的年轻女性嘛。

此时,哈利·麦克法林所说的“三分钟”已经过去了,可假成田梦还是没有迈步,她就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站在她右边的高个子男人响亮的给了她屁股一巴掌,然后笑着说道:“走啊,你在上百人面前公开性交都不当回事,现在难道穿着内衣在街上走一圈还让你难为情了?”

假成田梦的眼泪滚滚而下,可也的确开始移动了。

她默默的走下了舞台,默默地与镇长和麦克·考雷擦肩而过,泪珠不住的滴在地上;而还在喘粗气的假欧阳钊又喊了起来:“臭婊子,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了,你毁了我的一切,愿上帝惩罚你!”

假成田梦还是一声不吭,也不去看那个曾经与她搭伙的男人,就缓慢却稳定的向着餐厅大门而去。刚才在舞台上捉住她双臂的那两人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一直站在门口的持枪青年将沉重、刻满旧帝国风格卷草花纹的木门打开。

门外,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哈利·麦克法林挥了挥手,负责控制假欧阳钊的青年立即跑到了他身边,然后两人也向门口走着。

假欧阳钊稍微愣了几秒之后,就蹦起来跟上了他们。

接着,午宴的所有宾客——包括夏先生和黑井夫人——也都陆续出了门。

当然,众人的目的不同:过半人基本都是顺便看热闹,因为这个被遗忘了数十年的古镇可真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戏剧性的事件。

也有些地主绅士们是想多看几眼这女骗子的身体,而且还心存到了最后她还是会被扒光的幻想——再是假货,可也比他们那些要么粗壮要么枯干的老婆们更诱人。

而这些老婆们,也乐于亲眼目睹这曾经一个眼神就让自己的丈夫飘飘然的“女明星”当众出丑——她们可不敢主动苛责丈夫们对其他女人表现出的兴趣,她们就只会暗暗的希望那些夺走丈夫们目光的同性倒霉。

而夏先生就不一样了,他是要确保这伙被成田梦和纳尔逊派来的小伙子不要做出太过分的事情——他已经下定了主意,如果真的他们开始恶劣的虐待假成田梦,即便会有被成田梦本人和黑井夫人同时厌恶的可能,他也要拔出枪来制止。

没错,一如既往,夏先生还是随身携带着那把已经快四十岁的“小鹰”警用手枪。

街上还是有不少行人的,当他们看到一个只穿着内衣的年轻女性从“白色皇冠”餐厅走出来之后,全部都讶异的呆住了。

假成田梦低着头,一边哭一边向前走。

而已经赶上来的哈利·麦克法林命令道:“骗子,你要大声告诉大家你是丽兹·松川,你是演活春宫的,你必须对镇上的所有人道歉。”

“我……我……我……”假成田梦捂住了脸。

“很简单,重复这段话——我名叫丽兹·松川,我是演活春宫的婊子,我的票价是三便士,我是个诈骗犯,很抱歉,我万分不该冒充成田梦女士。” 哈利·麦克法林凑到假成田梦脸前接着说道:“听话,足够听话就不会被揍。”

假成田梦嚎啕大哭了起来。

那高个子青年又给了她屁股一巴掌,说道:“这些话有一个字是不真实的么?快说,否则等着挨揍吧。”

假成田梦抹了抹眼泪,哑着嗓子喊道:“我名叫丽兹·松川,我是演活春宫的婊子,我的票价是三便士,我是个诈骗犯,很抱歉,我万分不该冒充成田梦女士。”

还真是一个字都没说错。

接下去,哈利·麦克法林带领的这群人还真的没有把惩罚升级——除了只要假成田梦走的慢了点或喊的不够响之后就会被打屁股。

可这已经又让旁观的夏先生愤怒了,他正准备不顾一切的冲出去,但却被黑井夫人死死的拽住了,她目光炯炯的说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他们也有枪,难道你想为一个侮辱了你好友的罪犯冒生命危险?格兰特,夏叔叔,你比我懂得多,你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长辈,我喜欢听从你的安排,但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你。如果你想救那个女骗子,那就先一枪打死我好了。”

“我……我……”准未婚妻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夏先生除了待在原地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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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田梦抬起右腿,轻快的击打着浴缸里的水。这哗啦啦的声响可真让人惬意啊。

被关拘留室带来的腰酸背痛已经彻底消失了,虽然比预想中更慢——成田梦本以为两天就可以,但其实花了快四天才完全恢复好。

成田梦注视着自己那白生生的右脚——她认为这是她全身上下长得最完美的部位,她自己都很喜欢看。

至于她觉得最不完美的呢——自然就是那对都无法填满爱人纳尔逊手掌的乳房了。

但也就是因为胸部是这样的尺寸,她才得以二十年如一日的在电影中扮演少女。

成田梦很厌恶一把年纪了还要在台词里说自己只有十九岁,但她也的确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其他类型的角色——比如一个中年妈妈什么的。

澡已经泡的差不多了,虽然一直浸在加了薰衣草精油的温水里舒服的不得了,成田梦却也不想把自己的皮肤弄得皱巴巴的。

于是她站了起来,湿漉漉的跳出了象牙白的镀金腿浴缸,然后随手扯过了一条触感几乎跟刚刚采摘下来的棉花一样柔软细腻的大浴巾擦着身子。

擦干之后,她站到了差不多跟寻常人的床铺大小相同的镜子跟前。

她高高举起双臂,仔细观察着——她还是因为左乳时常的隐隐作痛去见了医师,而医师告诉她要时常检查自己,如果双臂高抬之后乳房出现纵纹,那就赶紧给诊所打电话。

左看右看,都没有纵纹。成田梦舒了口气,然后快步走出了洗浴间。

在出演过的电影里,但凡有出浴之后的镜头,除非是剧本要求裸露,成田梦总是要围着浴巾的;但生活中,只要是在属于自己的私人环境中,她更喜欢丝缕不挂的直接走去卧室穿上舒适的睡裙——什么在自己家里还要裹着浴巾走出浴室这样的行为在成田梦看来完全就是装模作样。

不过这回她选择的不是睡裙而是准备直接把能够出门的衣装穿戴整齐了,因为现在是下午两点,她饿坏了,她打算出去吃饭。

几天前的晚上在“蓝龙虾”遭遇袭击的经历肯定惊吓到了她,但隔日海港区治安总局就专门派人登门通知:那个年轻人经诊断是患有妄想症或精神分裂,他根本没有什么两个混血儿表妹,他是家里的独生子,更是没有什么亲弟弟。

这样的信息让成田梦放松了下来,但她也不是全无防范——总之最好不要再去“蓝龙虾“这种不会拒绝三教九流的地方了。

所以她现在打算去解决午餐的目的地是只接待每年支付了大笔会员费的顾客的“银河咖啡厅“。那么这样就会有一个麻烦——大明星必须精心打扮一番了。

成田梦在梳妆台前坐下,开始化妆。刚刚描好一边的眉毛,电话铃响了。

成田梦赶紧跑向电话机,她认为应该是爱人纳尔逊——纳尔逊去外省参加活动已经两天了,该打个电话回来咯。

结果,却是她的律师塞缪尔·伍德。

律师告诉她,大洋电影公司的执行董事艾芙琳·廖想要跟她见面谈谈,是关于被她用枪打伤的雇员的事情。

“哈?”成田梦意外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该去见她?你不是说我不要跟这些人接触么?”

伍德律师回答说:“她是来解决这件事的,而且是用对于你有利的方式解决,所以有必要见一面——当然,我会一起。”

“好吧。”成田梦耸耸肩说道:“我正好要去银河咖啡厅吃饭,我们在那里见。没问题吧?”

“好主意。”伍德律师笑道:“恰好我刚成为了会员。那我跟艾芙琳·廖说两个小时以后在银河咖啡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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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半,伍德律师和艾芙琳·廖前后脚到达了银河咖啡厅。

而成田梦早就吃饱喝足,就只一边抽烟一边等着他们。

远东-盎格鲁混血的艾芙琳·廖穿的很朴素,跟她一比,成田梦花枝招展的像只彩蝶。

在极为套路化的简单寒暄之后,艾芙琳·廖直入主题,说道:“成田小姐,伍德律师算是今天的见证人。我就是想当面告诉您,保罗·金的事情结束了,他正在康复中,等他出院了我会给他一笔遣散费,他将提前退休。我知道他的言行不当才会引发事件,所以他不能再在我们公司工作。而枪击,就只当没有发生过,保罗·金不会提起任何进一步诉讼,检察官也已经将公诉案子关闭。您支付的保释金很快就会退还。”

“是的,我刚确认过了。”伍德律师说道:“已经按照和解处理,案子撤销了。”

“嚯……”成田梦有些惊讶的说道:“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已经结束了?”

伍德律师说道:“廖夫人非常积极的把问题解决了。”

艾芙琳说道:“我问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认为没有打官司的必要性。我们都是同行,事情还是以最平静的方式解决为好。当然,如果成田小姐您觉得应该打这个官司那我可以帮助您把案子重启。”

“谁也不想打官司。”成田梦说道:“结束了最好。伍德先生,我的保释金就转给保罗·金吧,毕竟他受了伤。”

伍德律师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会这么做。”

艾芙琳微笑着说道:“太感谢您的慷慨了,成田小姐。”

成田梦说道:“但这不表示我认为保罗·金的行为是可以接受的。如果那天我不自保的话,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艾芙琳说道:“明白,所以我才会选择这么处理。保罗·金并不是个恶棍,让他对您如此不敬的原因是您领导的演员工会抢走了他精心培养的万霓——对,也就是青山杏子,您工会里最积极那位。是的,他的确对演员工会一直不满,但也不至于采取行动。但万霓这回说什么也不肯跟大洋电影续约了,她说她要专心为工会工作。保罗·金发掘了万霓,极力推荐她参演《假日大师》,结果让她一举出名。万霓现在的行为实在是让保罗·金非常愤怒。”

“呵……”成田梦冷冷一笑,说道:“青山杏子……我最清楚不过。她说她在你们公司里的那位‘保护人’的‘精心培养’其实就是占有和控制,她也非常讨厌那人给她起的这个艺名。以前她并未提到‘保护人’叫什么,我想她是说出那个名字都觉得恶心吧。现在廖夫人您让我知道了原来就是那个保罗·金。我可没有抢走杏子,她所做的一切是她自己的决定和选择,她不想再当保罗·金手里的玩偶了。”

“成田小姐……”艾芙琳慢条斯理的说道:“万霓……好吧,青山杏子很是伶牙俐齿,她可是有把死人说活的本事;所以,我只是提醒您,注意分辨她到底什么时候是在撒谎。这个姑娘长得可爱,但性格可是糟糕透顶,她曾经砸过摄影棚里的道具,还威胁过要捅死一位同事,更是经常当面嘲讽他人的容貌;我实话告诉您,我是很不喜欢她的,所以她主动不再跟公司续约还正合我意。这么一个难搞的人,要不是保罗·金的一直坚持推荐,早就被赶走了,哪还会有机会演什么女二号。而保罗·金虽然脾气也不好,但生活作风却非常正派,他忠于老婆孩子,绝对不可能‘占有’青山杏子。不过,今天我是来释放善意而不是吵架的,而您如果喜欢青山杏子那也是您的自由,但如果以后发生什么,别忘了我曾经提醒过您。”

“放心,廖夫人,我还没笨到能被个比我小那么多的姑娘蒙蔽。”成田梦这是话里有话——面前这位廖夫人不也就二十多岁么。

况且,成田梦也很有自信——一百四十五的智商,青山杏子的伶牙俐齿背后会不会有问题那不是一眼就能看穿么;她也知道,这艾芙琳·廖虽然态度非常客气,但作为出身富商家庭的电影公司主席夫人,她本质上看不起成田梦这种纯粹的“戏子”的;加之,当年她也被人添油加醋的说什么是“摄影棚炸药”,其实不过也就是在拍戏的过程中发过几次火、打碎过一面道具镜子以及扇了一个总是动手动脚的副导演耳光而已——对嘛,在某些人眼里,“戏子”就该永远乖巧,永远不该生气,被讨厌的人上下其手的时候还得保持微笑。

艾芙琳·廖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她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然后问道:“工会奖的颁奖典礼是五月十八日对吧?”

“是的。廖夫人,您的消息真灵通。”

“卡尔·沃斯先生在到处宣传呢。祝您的典礼大获成功。”

“谢谢……”成田梦说道:“不过,这不是‘我的’典礼,这是属于全体新海岭人的,我甚至根本就不是发起人。”

“知道……知道……是林辉先生组织的嘛,他之前的星光晚宴我不都出席了么……成田小姐,我们不就是在星光晚宴上见的第一面?您还没忘吧。”艾芙琳的笑容看上去很是淳朴。

“当然没忘啊。”成田梦也回以友好的微笑,说道:“那一天我们聊了很久。”

“是啊。”艾芙琳说道:“所以之后我经常都对别人说,成田梦小姐聪明、有主见、非常坚强,是我学习的对象。”

“过奖了……”成田梦其实并不怎么相信。

“所以……颁奖典礼我会参加的。”艾芙琳稍稍停顿之后续道:“但很抱歉,我只能以个人身份参加。大洋电影公司决定不参与工会奖的任何相关活动。”

“哦……”成田梦挑了挑眉毛,说道:“又是跟保罗·金或者青山杏子有关对吧。”

“也没那么简单。”艾芙琳表情诚恳的说道:“成田小姐,我敬重您,我想对您说的是,您也知道新海岭其实是个很复杂的小社会,您的工会必须得准备好面临来自各方,包括内部的挑战;同时,希望您的工会不要成为被他人利用的武器。”

“感谢这些建议。”成田梦淡然说道:“挑战肯定会有,我们一一应对就好;而什么被他人利用之类的,那就纯属多虑了。”

“好。”艾芙琳伸出了右臂说道:“那我要说的也都说完了,该告辞了。很高兴成田小姐您能给我这个与您面谈的机会。”

两位女性握手并礼貌的道别。

艾芙琳·廖独自离去,塞缪尔·伍德律师留了下来。

成田梦递给他一支“美梦一号”,自己也拿起了一支。两人默默的相对抽完这卷烟之后,伍德律师说道:“尤妮娅,我从新海岭的第一个摄影棚动工开始就在为各种各样的电影人提供法律服务,我知道太多人的底色了。我不得不说,保罗·金和马尔科·朗格干的这事绝不会只发生一次,你既然选择用建立独立工会来改变新海岭,那你可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可以自由自在的游逛于街市之间啦。你应当拥有专门的安保人员,至少在你出门时该有个信得过的男司机。想想看,如果那天有个男司机在的话,那两个混蛋怎么可能敢动手?”

成田梦呼出一股白烟,说道:“我会跟纳尔逊谈谈这事,我想他能够安排。是,我同意,我需要安保,但也不至于大白天都去哪都带着一群保镖。我和纳尔逊会好好商量该怎么做。”

“纳尔逊……”伍德律师扶了扶眼镜,说道:“没错,他肯定能解决安保,他可以轻易的找来许多忠于他的退伍军人。但是,尤妮娅,一定仔细考察这些人的性格。退伍军人会很忠诚可靠,但很遗憾他们之中有着暴力倾向的也非常多。尤妮娅,如果给人留下一个‘电影演员工会或成田梦本人的安保力量都是一群暴力分子’的印象的话,你的敌人们也就会更轻易的对你和工会施加暴力,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唔……”成田梦皱了皱眉头,说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会很小心的挑选。当然,你也要相信纳尔逊,他也不可能把些恶棍找来保护我啊。”

伍德律师语重心长的说道:“不是恶棍,尤妮娅,他们可能是英勇的战士,可能是忠诚的守护者,可能是最虔诚的基督徒,可能对女人和孩子们都很和善,可能在你面前温柔的像只绵羊,可能是邻里间非常受欢迎的人,但他们同时也会轻易的使用暴力去‘解决’对你、纳尔逊、工会持负面态度的人。所以,虽然拥有安保力量越快越好,但也必须认真的把爱使用暴力的人给排除掉……这并不是很容易,尤妮娅,这也是你要面对的一大挑战啊。”

“是啊……”成田梦感激的握住了伍德律师的手,说道:“塞缪尔,你是真的的确一直全心全意的为我着想,我真是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任何暴力分子来保护我,我向你保证。”

“我相信你能做到。”伍德律师接着问道:“纳尔逊还没回来?他这是去了什么地方啊?”

“不远,就是刚出马丁波利斯的边界的梅德泰伦省的一个小城,去参加一个退伍军人的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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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尔逊·英格拉姆极为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建筑群。

至少有二十栋高达十五层的楼房,但看上去没有任何一栋是完工了的。

建筑群被高高的砖墙围着,墙头已经长满了青草。

这完全就像是被遗弃已久了。

但距离他不到一百码的入口处却站着一群手里拿着棍棒的青壮年——他们肤色各异,但统统都一脸不好惹的模样。

纳尔逊坐在一辆浑身都在嘎吱作响、平均时速仅为十三里的旧式蒸汽卡车上,他身边的驾驶员是个脸色苍白的红发小伙子。

小伙子名叫欧文·詹金斯,是参加过第四次矿区战争的退伍士兵。他是纳尔逊·英格拉姆在退伍军人聚会上最能聊得来的一位,他只用了一晚上就把纳尔逊送给他的《奋斗与复兴》读完了并背记下了许多语句。

欧文·詹金斯的职业是送煤工,他现在就是要把一车煤块送进前方那个貌似已经被遗弃的区域,而他邀请纳尔逊一同前来,为了“亲眼目睹一群极为需要帮助的人们”。

小卡车缓缓的接近了入口并在那群青壮年跟前停了下来。

“咱俩都得下去,英格拉姆上校,您别担心,我跟他们熟。”欧文说是让纳尔逊不担心,但明显他自己有些都有些紧张了。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已经有人在拿棍子敲着车头的引擎盖,不耐烦的说道:“磨蹭什么呢?快出来。”

欧文和纳尔逊赶紧下了车。

欧文一下地就弯着腰满面堆笑的说道:“先生们,是我啊,今天我们店的老板跟着我一起来了,他要确认我没有私吞煤块。”

“你肯定私吞了,你这种小垃圾不就最爱偷鸡摸狗。”刚才敲引擎盖的壮汉看了几眼纳尔逊,说道:“煤店老板是吧?我告诉你,回去使劲揍这弱鸡贼小子,揍到他承认自己偷鸡摸狗。你可得小心点,他连你的女人都会偷。”

这群拿棒子的家伙一阵哄笑,而纳尔逊耸耸肩说道:“所以今天我才一直跟着他啊。要是发现他真的私吞东西,我肯定揍个半死。”

“不错,老板,我们看来谈得来。”壮汉再次砸引擎盖,然后说道:“钱呢。”

欧文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跑了过去,双手奉上并说道:“我们两个人,十便士,一个子儿都不少。”

“妈的。”壮汉踢了欧文一脚,吼道:“十便士够什么?跟着你来的不是老板么?老板这种身份的,跟你这垃圾一个价?老板二十便士。”

“呃……”欧文只能望向纳尔逊求助。

纳尔逊从容的走了过去,掏出了两张一先令的钞票递给了壮汉,说道:“瞧,这都是二十四便士了,我没有硬币了。收着吧,如果花了两先令就能搞清楚欧文有没有偷鸡摸狗那也值了。”

“哎哟!”壮汉抓过纸币,笑着说道:“咱们是懂规矩的人,还得找零嘛。欧文五便士,你二十便士,加起来二十五便士;你们已经给了我……呃,十便士加二十四便士……呃,好,找给你九便士。”

壮汉还就立即把刚才欧文·詹金斯给他的纸包拆开,从里面拿了九枚银色的硬币放在纳尔逊手里。

“规矩人,的确是规矩人。”纳尔逊竖起了大拇指,然后问道:“先生们,我们能进去了吧?”

“请进,请进,这里面好玩的东西多着呢。老板,肯花这么多钱进去,我明白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会喜欢的。欢迎来到‘新大陆山庄’。”壮汉眨了眨眼睛,然后一挥棒子。

其他人立即从门口散开,空出了一条路。

“万分感谢,万分感谢……”欧文简直是鞠躬如捣米。

“找你的小婊子去吧,小垃圾,哈哈……”壮汉又又又一次击打欧文的蒸汽小卡车,结果这回把右前灯给打碎了。

欧文也不多说什么,就跟纳尔逊回到了车上。沿着道路开了将近五分钟之后,欧文才开口道:“上校,这就是这里的统治者‘蓝色帆船’,名字听上去很浪漫,但做的事情很令人发指——当然他们的确也在遵循着某种规矩。就像刚才,如果是别的黑帮,发现您可能口袋里票子很多之后,必定会把您洗劫一空;可‘蓝色帆船’却只要你缴纳了他们要求的‘入门费’,在进入围墙之内之后就不会再被为难。但即便严格遵守这种‘规矩’,他们依然还是群恶棍。”

“所以,任何人只要进入就至少需要缴纳五便士?”纳尔逊问道。

“是的,任何非‘新大陆山庄’的居民如果想要进来,那至少给五便士……当然到底开价多少全看守门那群人的心情,所以他们管您要了二十便士……当然,这里的居民也不是就完全不会被勒索,他们如果携带任何从外面的商店买来的生活必需品进入‘新大陆山庄’,只要被逮住了就要被‘蓝色帆船’按照‘山庄’内部‘配给中心’的价格的三倍罚款,而这个所谓‘配给中心’出售给居民们的价格就已经是正常的三四倍了——比如,我送的煤,我们店里每一百镑只要两便士,可这里的‘配给中心’的标价是七便士半。而这些煤,却大多是住在这里的男人们没日没夜的亲手挖出来的。看,上校,虽然那些楼房看上去像是废墟,但相信我,从一层到顶层,没有一个房间是空着的,这里住着许多,许多,许多的人。”

“唔……”纳尔逊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这里的情况很是奇怪,欧文,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一直居住在这么一个被黑帮控制的废弃住宅区里。”

“他们没有选择。”欧文叹了口气说道:“他们都来自于北方边境地区的一个城市……呃,其实是北方邦联的领土之内。第一次矿区战争时整个城市起义,宣布脱离北方邦联加入辛兰,但因为战略安排,我们的部队在那里驻守了四个月之后撤退,当时整个城市八成的居民——近两万盎格鲁人跟着部队一同回到了辛兰境内。而后他们就又跨越了数千里,最终被集体安置在了‘新大陆山庄’这个曾经号称‘共和国首个纯高层住宅社区’却没建完就被资本家丢弃的地方。内务部曾经说要给这些‘义士’统一颁发辛兰国籍,但一直也没执行;而按照当时法院的裁决,他们在获得辛兰国籍之前,如果在‘新大陆山庄’之外的任何区域常居就会被当做北方邦联的间谍处理。所以,他们被困在了这里,然后就有了‘蓝色帆船’,这群人什么成分都有,起初是‘新大陆山庄’居民自发组织的安保队伍,但很快就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游荡者加入,保护变成了控制,但此地的居民却又离不开他们,因为这伙人在压榨虐待山庄居民的同时也负责替他们抵御来自外界的敌意……唉,上校,我很想帮助这些肯以彻底背井离乡宣告对共和国效忠的人们,但我真的……也许,就像他们所说的,就是个小垃圾,我实在太无力了。”

“你已经做了件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事情,好孩子。”纳尔逊拍了拍欧文的肩膀,用父亲般慈爱的语气说道:“他们的那个城市叫做温科顿,市民们敢于起义的义勇世所罕见。只是当时的政府过于懒惰和腐败,只精于内斗却一点都不关心真正对共和国付出巨大代价的英雄们。请原谅我,我是个非常‘学术派’的研究者,我从来不信任小道消息或阴谋论,而在官方史料中,明明白白的写着温科顿的起义市民在进入共和国之后迅速融入了北方各省的社区。然后这群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见诸任何官方史料——现在我总算是知道了,他们被困在这里了。谢谢你,欧文,再次谢谢你,我终于可以确定,第一次矿区战争时期的政府……一直在对所有人撒谎。不过,事情现在不一样了,比尔曼总统是个实干家,我们只要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呈交给他,他一定会终结‘新大陆山庄’的这场悲剧。”

“是的……是的……”欧文·詹金斯眼中含着些许泪花说道:“就职典礼当天,我旷了工去个酒吧里听完了全程的电台转播——太激动人心了,这才是我们共和国该有的领导人嘛!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如此的态度不早点到来……比尔曼总统之前都已经连任两届了,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开始让我们振奋?”

纳尔逊答道:“年轻的朋友,无论是什么样的参天巨树要想存活都得先扎根嘛;而你现在可能无法理解,但我告诉你,在共和国这一盘散沙的政局下要想真正扎下根极为困难,即便已经连任过两届总统,并非来自政治世家的比尔曼先生依然根基不稳,所以不得对那些疯狂的敌人做出许多让步。好在,上帝保佑,尽管经历了这样那样的事故,他还是赢得了的第三个任期——这回,再多五年,根就会扎的结结实实了,咱们的共和国就绝不会再被那群反道德反秩序的疯子所胁迫了。”

“真的,真的,上校,这次赢的太漂亮了,那么多人使用各种手段阻碍也没用,社会党那群疯子把自己的候选人炸死想要靠同情获取选票也还是失败了,他们……”

“等会,欧文。”纳尔逊打断了年轻人,说道:“虽然不是没有自导自演的可能性,但在正式的调查报告公布前,不要猜测太多,我们不能被敌人扣上阴谋论者的帽子,明白么?”

“明白,明白!”欧文使劲点着头。

此时纳尔逊看到不远处有一串满是补丁的帐篷,就问道:“这些帐篷是什么?难道这么多楼房还不够住,还有人住在帐篷里?”

“上校……”欧文脸红了红,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对外面人收‘入门费’的理由。这是他们开的妓院,而来自北方邦联的姑娘们普遍都挺漂亮,所以一直有人专门来……呃……买春。他们声称,既然是来找乐子的,那就该付门票钱。当然,我这种送货的也一样得收钱……不过……呃……呃……”

在支支吾吾了一阵子之后,欧文才接着说道:“我不能对您隐瞒,上校,我愿意来这种危险的地方送货……也是……听说……这里有便宜的漂亮姑娘……所以可以……呃,顺便……但是,上校,我并没有乱搞,因为第一次我就爱上了接待我的女孩,她也喜欢我,我每次来都只是见她,我没有搞过其他女人……”

“嗯,明白了。”纳尔逊问道:“所以今天你也要见她是么?”

“是的……上校,您也一起见见她好么,她会更准确的告诉您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您他们多么需要帮助。”

“可以……但你们……”

“我们?呃……”欧文的脸又红了,说道:“上校,我几乎……几乎每次来都只是跟她说话,我不会……呃,我不忍心……她太可怜了。”

“那好,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见她。”纳尔逊指了指帐篷,说道:“正好不就在附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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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帐篷的帆布已经脏的看不出原色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气味。

帐篷的门口坐着个老头子——虽然老,但很精壮,胳膊上满是刺青,手里在翻来覆去的把玩着一把刀刃锋利的匕首。

“晚上好,刺客伯伯!”欧文·詹金斯热情的打着招呼。

老头子翻了翻白眼,说道:“还是来搞莎拉的?”

“对,对,我找她。”欧文说道。

“等着吧,正干活呢。估摸着还得几分钟。”老头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就不腻么?总是搞同一个妞儿?花了钱还不好好多玩几个,亏不亏?莎拉那一把骨头有什么好玩的?”

欧文说道:“还没腻,腻了我就换哈哈……”

老头子瞟了眼纳尔逊,问道:“这一位呢?也是要搞莎拉?我之前没见过你,第一次来?”

纳尔逊装出流里流气的模样,说道:“对,第一次来。我不搞莎拉,我怎么可能跟我的工人搞同一个。”

“哦。”老头子拍了拍门帘,说道:“那你可以先进去了,里面有两个妞儿还闲着,你随便挑一个。来,交钱,十便士。”

“哈?”欧文睁大了眼说道:“不是八便士么?”

“涨价了,什么都在涨,逼也得涨。”

“呃……”纳尔逊思索了一下,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我也要莎拉,我和欧文一起。”

“哟!”老头子嘎嘎的笑了起来,说道:“还玩新花样啊,也行,随便你,反正给了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俩人一共二十便士,现在就给我吧——你瞧,我对你们多好,按理说,想玩新花样还得加钱来着。”

“对啊,对啊,谢谢了,刺客伯伯。”欧文开始掏口袋。

欧文和纳尔逊分别付了钱,又等了快五分钟之后,终于看到一个矮胖的男人走了出来。

“妈的……”矮胖男人对老头子抱怨道:“还是不能只看脸蛋选人,这丫头不行,硌得慌。”

老头子指了指欧文和纳尔逊,说道:“你觉得不行,别人还当宝贝呢,瞧,这两位都是要去搞莎拉的。”

矮胖男人撇了撇嘴,说了句“你们会后悔的”,就跛着脚走远了。

“进去吧。好好玩。”老头子把门帘掀开了。

走进帐篷,纳尔逊看到里面被脏兮兮的布帘分成了数个隔间。

有些隔间前的布帘垂着,里面也有些动静,应该就是正在“干活”。

有两个隔间是敞开着的,每个里面都有一张极为简易的床,床上自然也都坐着个穿着几乎不能遮体的睡裙的女人。

纳尔逊瞟了一眼,两个女人一个年纪很轻还几乎是少女,另一个大概跟他年纪差不多;她们都是金发碧眼,长相的确还都是不差。

“啊,是她们闲着。”欧文对纳尔逊说道:“呃……这是对母女……”

“哦,上帝……”纳尔逊胃里一阵痉挛。

“莎拉在最左边。”欧文带着纳尔逊向帐篷左侧走去。

莎拉的隔间也是敞开着的,一个瘦骨嶙峋的姑娘正一丝不挂的蹲在一个全是疤痕的搪瓷盆子上清洗着下体。

“哎哟……”纳尔逊赶紧转过身去,说道:“欧文,请你让她穿好衣服。”

“好的,好的……”欧文走进了隔间,对姑娘说道:“莎拉,我来了。你先穿上衣服。我给你的裙子还在么?穿那个好么?”

“哦……在的,在的。还没被拿走。”莎拉的声音很轻盈,甚至可以称得上空灵。

过了几分钟之后,纳尔逊听到欧文在隔间里说道:“上校,穿好了。”

纳尔逊转身走进隔间,而莎拉一看到他就有些慌张的说道:“这……是两位一起么?我……我不是很会做这个……”

欧文握住了莎拉的手,柔声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和导师,他是来帮你的。”

“哦……哦……先生您好。”莎拉礼貌的微笑着。

这棕发姑娘身上的裙子材料廉价,但却是全新的,所以绝不至于难以遮体。她非常清瘦,胸前只有微微的隆起;然而她苍白的面容的确算的上很漂亮,完全不亚于新海岭的不少电影演员——怪不得欧文会对她一见钟情。

“小姐,你有十六岁么?”纳尔逊忍不住问道——莎拉看上去年纪很小。

“总有人问我多大……我二十二岁了哟,先生……总是吃不饱,所以也就长不大。”莎拉说道。

“哦……”纳尔逊明白了,这二十多岁的姑娘有着一个看似还未成年的身体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

欧文说道:“莎拉是上过小学的,会写字,还会画画。”

“啊……”莎拉出了会儿神,说道:“上学……真是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那,家里还有其他什么人?”纳尔逊问道。

“有爸爸、妈妈、两个哥哥。我们是个大家庭嘞。”莎拉又笑了一下。

“那你……呃……”纳尔逊本想问家里有这么多劳力为何还要在这里卖身,但又觉得好像不该问,于是就停住了。

欧文却敏锐的猜到的纳尔逊的意图,他解释道:“是‘蓝色帆船’强迫她来这儿干活的,他们经常随机的挑选一些姑娘送进帐篷里,没人敢反抗,因为反抗的结果就是被赶出山庄,而外面又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容身,面对的也是更危险的环境。”

莎拉点了点头,说道:“我身体弱,没法去煤矿干活,他们就说我‘不能闲着’,然后就把我带来帐篷里了。”

“女性也要去煤矿干活?”纳尔逊问道。

“是啊,不需要下井,但可以推煤车什么的……”莎拉无奈的笑了笑,续道:“我不是没去干过,但真的干不动,被赶回来了。我本该继续在矿上找些我能干的活,可我没有,我大概是太懒了。我的确之后就一直闲着了,被他们揪出来也是……活该吧。”

“什么活该!”欧文气愤的说道:“他们说的都是些歪理,这些恶棍就是纯粹欺负人。”

“嘘嘘……”莎拉低声说道:“小心点,旁边有人在干活哪,搞不好会把听到的告诉他们,那我就惨了。”

“没错,这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纳尔逊问道:“我们有可能把你带出去么?”

莎拉回答说:“多花点钱可以把我带出去,但我必须得回来,否则我的家人就完了。”

“好。你们等一下。”纳尔逊说完就向外走去。

门口的老头子看到纳尔逊出来了,便笑嘻嘻的问道:“这么快?你已经完事了?感觉怎么样?要是觉得不够好那换个妞儿玩,莎拉这丫头真是没什么玩头。”

纳尔逊继续装出流里流气的嘴脸,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丫头不错,我就喜欢玩这样的。先生,我准备把她带回家好好玩一晚上,开个价吧,你们这个帐篷里面人多口杂的,玩的不舒服。”

“哎哟,人的口味还真是千奇百怪啊。”老头子抓了抓脑袋,说道:“除了你和欧文,还就真没其他人完事之后说过她好,更是从来不会有人把她带出去……开价……让我想想。”

过了大约一分钟之后,老头子一拍大腿,说道:“你第一次来,打个折,给你留个好印象,以后常来。包她一晚上三个先令。”

“哎哟,这也不便宜啊,再少点吧。”纳尔逊这不是真的觉得贵而是他认为稍稍讨价还价一番才显得不那么可疑。

“这都已经打折了。你算算,这还不到睡她四次的总价呢,可你能随便玩一夜,多划算——别告诉我,你其实搞不动一两次所以觉得亏哦。”老头子怪笑了起来。

“操,怎么可能。算了,那就三先令。”纳尔逊这就递上了三张绿色的钞票。

老头子把钞票甩来甩去,瞟着纳尔逊说道:“明天上午十点前把她送回来。兄弟,我提醒你,可别叫她跑了。她在外边没法呆,过不多久就得死掉,而且如果她不回来她的家人可就得遭殃。”

“明白。”

“那行,可以把她带回家了。”老头子从兜里掏出块蓝色的铁片往纳尔逊手里一放,说道:“拿好了,给门口的看这个。要是没有这玩意,他们不会放莎拉出去。送她回来的时候也得记着带,否则门口的兄弟们可会好好的跟你玩玩游戏。”

纳尔逊装好铁片然后走进帐篷,来到莎拉的隔间,朝这对搂抱着的青年男女点了点头。

半分钟之后,欧文和纳尔逊就带着莎拉走了出来。

老头子又一次警告莎拉:“小丫头,别想玩什么花样。你知道,城里的警察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什么人,他们关你们这种人的监狱可比这帐篷可怕一百倍。把你折腾够了还得送回来,那这里等着你的又是什么你明白。”

“我知道……我知道,我很老实的。”莎拉对老头子乖巧的微笑着。

莎拉上了欧文的卡车,坐在了欧文和纳尔逊之间——欧文还是要把煤送达。

莎拉看上去开心极了——虽然明天还是要回来,但可以跟她喜欢的人在“新大陆山庄”这个人间地狱外面的世界共度一夜简直是让她心花怒放。

“四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出去。”莎拉看着窗外说道:“其实,别说山庄了,连帐篷都没怎么出过。”

欧文眼中含着泪说道:“莎拉,我会解救你的,我保证。”

“但答应我,这次不要尝试什么。”莎拉靠在欧文身上,说道:“他们坏而且本事很大,鲁莽的做些什么只能让你我以及其他一大堆人倒霉。”

“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会想办法。”欧文紧紧捏着方向盘。

“这里的问题需要彻底解决,只有那样才能真正救出莎拉。”纳尔逊问道:“莎拉,知道‘蓝色帆船’一共有多少人么?”

“不清楚……至少几百人吧。这里有他们的人,矿上也有他们的人,据说城里还有他们的人。听说警察跟他们是一伙儿的,所以跑出去的都会被警察逮住虐待一阵子之后再送回来,而被他们赶出去的根本就没法生存,统统都失踪了。有人说是被警察关死在监狱里了。”

“唔……倒是很典型的黑帮。“纳尔逊开始思考了起来。

煤很快送完了,欧文急匆匆的开着卡车往山庄的大门驶去——他太想立即把莎拉带出去了。

当然,他并不莽撞,在门口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车停下,然后三人都下了车。

方才进门时打过交道的壮汉耍弄着棍棒说道:“哟,这不是帐篷里的姑娘么,大摇大摆的把人抢走?“

纳尔逊赶紧拿出那个蓝色的铁片说道:“我带这姑娘回家玩。“

“嚯,这位老板果然不仅仅是来盯着欧文送货的哟。”壮汉走到莎拉跟前,在她胸口摸了一把,然后皱着眉说道:“妈的,奶子都没怎么长出来。这种骨头架子有什么好玩的。”

另一人淫笑着说道:“很明显,这位老板喜欢玩小女孩呗。越是没有奶子的越喜欢,对吧,老板。”

又有人说道:“这个妞儿我睡过,是没什么奶子,但很紧,叫的也好听,所以老板还挺有眼光的。”

一阵哄笑。

纳尔逊真是厌恶极了,但也没必要跟这些流氓争辩,他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壮汉把手一伸,呲着一口黄牙说道:“来,五便士。把姑娘带出去也得给钱。”

“好说,好说。”纳尔逊立即就付了五便士。

这回壮汉没有搞什么花样,立即就放行了。

车一驶出大门,莎拉立即就格格的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欧文也哭了,他单手握着方向盘,而另一只手把莎拉紧紧的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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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罗姆·钟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在抖,他实在太兴奋了。又一件他努力了很久的事情终于成功了。

坐在他身旁的蕾雅看着外面陌生的街景,忍不住问道:“钟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呀。“

“你不必知道。一会你在车里等我。不准离开。”

“我才不敢离开……完全不认识这是什么地方……”

“不需要认识。”

杰罗姆·钟其实自己也是头回到这里来,他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在地图上搞清楚了路线。

这里就是湖滨区一条非常普通的街道,大概经过一次的话完全都不会有任何印象。

目的地到了。杰罗姆停下车,也没对蕾雅说些什么就开门然后一头扎进了夜色之中。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需要怎么进入那个神秘的地点杰罗姆已经记得滚瓜烂熟了——在被正式接纳之前,他必须要先熟悉某些流程。

走了二十几步,然后转过一个街角,来到了栋看上去普通的住宅楼跟前。

杰罗姆按了四次门铃,然后就听到咔嗒一声,门锁开了。

其内部结构有点不一样——通常这种住宅楼一进门就是楼梯,而这里却是一条过廊,然后有四扇分别是青色、白色、红色和黑色的门。

杰罗姆走进了黑色的门。

这是个小房间,亮着灯,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柜。杰罗姆走向衣柜,从里面拿出了两样东西——一条黑色的罩袍和一个黑色的蟒蛇形象面具。

杰罗姆把全身的衣服脱光,放在桌子上,然后穿上罩袍戴上了面具。

他离开了房间,向过廊另一端走去。

那里有架蒸汽自动梯在等着他。杰罗姆拉开轿厢门,进去之后看到只有上和下两个按钮。

他按了上,自动梯缓缓移动了起来。

几分钟之后,自动梯停了,杰罗姆拉开门走出去,这就来到了一个前堂似的地方。这里挂着从天花板垂到地板的黑色天鹅绒幕布。

杰罗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开幕布,继续前行。

幕布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屋顶很高,气氛像是个什么神庙的大厅。天花板上吊着一支铁青的,无数段锁链所组成的大吊灯。灯光不亮,所以在照射范围之外的区域都是黑漆漆的。

吊灯正下方,是一张宽大的由钢铁铸成的床;床边是四张蒙着黑布的铁桌子,而床头立着一个一人高的圆形物品,也蒙着黑布。

在离着床大概三十尺的位置上,对应东南西北的方位,摆放着四个帝王宝座形态的高大座椅,而现在三个宝座上都已经坐着一个男人——全部跟杰罗姆穿着相同的黑袍,不过面具却都不一样,分别是红色的鸟、白色的老虎和青色的龙。

杰罗姆向着戴红鸟面具的人单膝跪倒,朗声用字正腔圆的标准秦语诵读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易中有阴阳奇偶,便有四象。青龙孟章,白虎监兵,朱雀陵光,玄武持明;龙吟云起,虎啸生风,朱雀聚元,玄武凝精。”

而那戴红鸟面具的人——朱雀——语声沉稳用秦语回应道:“欢迎你,我们的新一代玄武。请就位。”

“欢迎,玄武。”另外两位——青龙和白虎——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同样是使用的标准秦语,因为这是被允许在这个场合使用的唯一语言。

真是历史性的一刻,杰罗姆激动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跳加速了一倍,但他还是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气定神闲的姿态,一步步的走到了属于他的宝座前。

杰罗姆落座之后,朱雀按下了安置在他宝座扶手上的一个红色按钮——只有他的手边才有这个按钮,因为他是这个四人群体的领袖。

整个大厅里回响起了一阵上古时期钟磬齐鸣的乐声。

接着,大厅里一个之前暗的什么都看不清的角落腾起了一束微小的火光,而这火光摇摇晃晃片刻之后就突然体积增大了数倍——杰罗姆料想这是有人点燃了一支蜡烛。

火光向着大厅中央移动,而杰罗姆逐渐看清楚这蜡烛是被一个瘦高的女人举着的。

这女人裸露着前胸和下体,身体其余部分却完全被涂黑的古代铠甲覆盖,头上罩着一顶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布满尖刺的战盔。

她左手高举一个形似战锤的铁烛台,上面插着一枝熊熊燃烧、与她的手腕几乎直径相同的红烛。

她的右手握着一条又粗又长的铁链,铁链与大理石地面摩擦着,拖出一串刺耳的火花般的声响,粗粝而冷酷。

稍过了一阵子之后,杰罗姆看见,铁链另一端的是另一个女人——棕发,大半张脸被黑布蒙住,肤色偏暗,体态丰腴、不着丝缕、铁链拴在脖子上,而她是被那举着红烛的女人牵引着、像犬类似的使用四肢爬行。

杰罗姆只觉得嗓子发干,同时立即就勃起了——这就是最能让他兴奋的场景,他也在许多女人身上尝试过,然而配合的最好的还是那个已经完全找不到、疑似有着努比亚血统的应召女郎格蕾丝;所以,尽管她以杰罗姆的标准来说算不上漂亮,杰罗姆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也许,蕾雅也可以胜任这种“游戏”,但她没有任何经验;而面对完全没有经验的,杰罗姆就必须花时间去教——他现在可没有闲工夫当老师。

所以,杰罗姆不得不又暗自慨叹了一句“格蕾丝怎么就突然不干了呢“。

瘦高的铠甲女人把丰腴的裸体女人牵到了吊灯之下的钢铁之床旁,然后松开了锁链,那头子掉在地上又是一阵叮叮当当。

丰腴的裸体女人爬上铁床,仰面躺下。

如此的姿势下,她的两个乳峰依然挺的高高的,说明这一对球体的确体量可观且紧实充盈——不少女性看上去胸前鼓鼓囊囊,但只要一躺下,小山就变成了没装满的皮袋,一下子就塌了。

杰罗姆身上开始发烫了——尽管铁床上的女人在他看来已经有点胖了,但这乳房却完全是他最理想的形态。

大概这就是杰罗姆离不开奈奥米·弗莱德的原因之一吧。

铠甲女人把烛台放在铁床顶部的一个凹槽中,然后动作轻盈优雅的撤去了床边桌上的黑布。

是各种用来给人带来疼痛的器具——形态和尺寸各异的鞭子、藤条、棍棒、皮带甚至狼牙棒。

虽然之前已经熟悉过了规则,杰罗姆看到狼牙棒还是险些惊叫一声——拿这玩意打那个铁床上的女人,会出人命的吧。

不过,杰罗姆也很快意识到,在这么个埋藏在最深的角落的群体中,他现在只能算是个爱好者而不是专家,他还得学习很多。

立在床头的圆形物体上的蒙布也被铠甲女人移除了——这是个顶部有着固定指针的轮盘,轮盘被等分成了十二个楔形,而每个楔形里都有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图案,有些描着黄边,有些没有。

杰罗姆知道,一会这轮盘会被转动,而停下时指针指向哪个图案,对应的人就要去与铁床上的女人进行互动——如果图案没有黄边,那就是抽打;而如果有黄边,则是性交。

在这里,还有个与众不同的规矩:抽打时不准性交,而性交时也不准抽打。

此时朱雀说了声“开始吧”。

铠甲女人对朱雀鞠躬之后使用舞蹈般的姿态拨动了轮盘。

杰罗姆紧张了起来,他希望自己可别是第一个,规矩他都懂,但具体该做到什么程度他还得跟别人学一下——每个人体质不同,有些人能够轻松承受的皮外伤对另一些人可能就是致命的,杰罗姆可不想把人打死。

结果,指针还就恰好停在了一个没有黄边的玄武图案上——就得是杰罗姆这个新加入的成员去给那丰乳肥臀的女人送去第一轮的疼痛了。

杰罗姆起身,走到铁床边。他选择了一根最粗的鞭子,他不想让其他人觉得他太过温柔,而且那皮肉丰盈的女人应该也比较有耐受的能力。

杰罗姆还是不敢选狼牙棒,不过也发现这棒子好像是赛璐璐而不是金属材质的。

“啪!”第一鞭落在女人的大腿上,结果立即皮开肉绽,血水开始慢慢渗出。

杰罗姆僵住了——他没想到这鞭子有如此的威力,而且他知道如果伤痕出血是有被感染的可能性的,还真的会死人。

可朱雀说道:“玄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必多虑,祭品的身体会得到专业的处理,一切的损伤都会消失。”

“明白。”杰罗姆又来了一鞭——不过虽然被告知打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他这回还是稍稍减少了力度,果然就没再出血了。

第三鞭下去之后,被称作“祭品”的丰满女人惨叫了一声,但乳头却承完全勃起的状态,杰罗姆看到她的股间也在渗出润液——这说明她获取了不小的性快感。

杰罗姆也很满足——虽然他跟不少女人玩过这种“游戏”,但除了那个格蕾丝,其他的就只是在努力忍受或表演享受折磨。

不过此时一个困扰杰罗姆已久的问题又浮现了:到底他是该对被虐者的痛苦兴奋还是对被虐者的快感兴奋呢?

不过现在并不是仔细思考这种“学术”话题的时候。

于是杰罗姆就专注于鞭打了。

八鞭子打完,“祭品”的前胸、大腿和胳膊上就全红通通了。规矩是不能打脸,而杰罗姆也没选择打肚子,他还是怕伤到这女人的内脏。

杰罗姆把鞭子放回桌上,然后再次落座于他的宝座。

铠甲女人又一次转动轮盘,这回是有黄边的青龙。

青龙来到床边,命令道:“趴着。”

“祭品”坐了起来,然后转为跪伏,双臂前伸,脸紧紧的贴在床上,而臀部高高抬起,双腿微微分开。

即便离着三十尺,即便灯光不是非常明亮,杰罗姆还是清楚的看到“祭品”那道肥厚充血的缝隙里一直有液体滴下来。

杰罗姆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这“祭品”应该就非常接近他一直在寻找的绝佳玩物。

应召女郎格蕾丝的表现与“祭品”很是类似,但格蕾丝太瘦了,杰罗姆不太喜欢女人一抬起双臂就能直接看到一条条的肋骨。

那么,虽然“祭品”与杰罗姆的完美标准相比又太胖了些,但这比太瘦更能让他接受。

杰罗姆很想把“祭品”据为己有,但按照团体的规矩,四人谁也不能私下去打听“祭品”的身份并独占她。

“总能找到替代品吧”——杰罗姆这么想着,但并没有信心。从十四岁开始,二十多年来,他摆弄过的女人怎么也有数百个了,但能像“祭品”这样真的会享受疼痛的只有格蕾丝。

结果之前的“学术”问题又冒出来了:施虐者的性快感到底是源于被虐者的性快感还是源于自己能给他人带来痛苦的能力。

宝座上的杰罗姆——玄武——在思考,而铁床边的青龙已经撩起黑袍,插了进去。

青龙的运动极其剧烈,而“祭品”并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在嗓子眼里挤出持续的嗯嗯啊啊。

前胸与下体都展现无余的铠甲女人就直挺挺的站的像根铁柱,杰罗姆实在是好奇这是何方神圣——不过,同样的,按照规矩,他也不能去挖掘铠甲女人背后的故事。

虽然这就等同于观看活春宫表演,但杰罗姆却觉得无聊至极。

活春宫剧场的男女演员可都是精于使用技巧引发观众——无论男女——的情欲。对女演员来说,每一次身体的抽搐,每一次的皱眉,每一次的高声吟叫,那都是技巧。

活春宫表演几乎永远都是以女演员声嘶力竭喊出“不行了,高潮了!”作为结局。杰罗姆非明白这就是剧本,所以当蕾雅声称自己高潮时他也认为这不过是表演——本来蕾雅就是专业演员。

但杰罗姆面前的却是如牲畜交配般的场景。

不过杰罗姆却也想到,自己操蕾雅的时候不也差不多是一样的状态么——没有对话,没有亲热,目标就只是以最快速度射精。

青龙应该有着同样的目标,对他来说,性交带来的快感肯定远不及抽打。

于是就这么暴风骤雨般的运动了大约七八分钟之后,青龙完事了。他立即抽离,“祭品”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而铠甲女人快步走到青龙跟前,仓郎朗一声双膝跪倒,用口舌为他清理下身。

正坐在“祭品”后方的杰罗姆听到了轻微的“噗嗤”,这是精液夹杂着空气从“祭品”阴道中流出的声音。

根据手册上的内容,杰罗姆知道“祭品”是没有生育能力的,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把种子留在她体内——这也跟格蕾丝很像。

杰罗姆再次为当初没有更多的把玩格蕾丝感到懊恼——就是因为她虽然有趣,但却太瘦了,比现在现场这个铠甲女人还要瘦。

杰罗姆硬的已经胀痛了,但却在暗暗祈祷轮盘不要停在让他去与“祭品”性交的位置上;他虽然并不排斥交媾时有人旁观,但在这么个神庙似的地方被三位陌生人注视着跟个女人做爱还是感觉过于诡异和尴尬了,很可能还没开始就软了,这多丢人啊。

青龙的清洁工作很快就完成了,他返回了自己的座位,而为他舔舐的铠甲女人保持着舞蹈式的姿态来到了轮盘边上。

这回是朱雀——没有黄边。

“继续趴着。”朱雀说道。

而朱雀还没动手,“祭品”就已经发出了呻吟。

朱雀选择了一根不算粗的藤条,第一下抽在了背上。

杰罗姆还好奇为什么朱雀的器具尺寸较小,但打了六下之后杰罗姆明白了——“祭品”的背上现出了一个鲜红的六芒星似的图案,使用细一些的藤条会让图案看上去更漂亮;而相比而言,杰罗姆用鞭子给“祭品”留下的伤痕就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了。

而“祭品”一直呻吟个不停,不像是挨打倒像是做爱——刚才性交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听上去都没这么兴奋。

而被打完第六下之后,她身体抖了起来,高声呼喊了几声,然后一股尿液奔涌而出。

杰罗姆料想她是高潮了——这也是杰罗姆第一次见识会有人只靠被打就能高潮,看来之所以能成为这个场合的“祭品”可还真不普通。

朱雀的第七下和第八下分别抽着左右两瓣臀部上,两道红痕完全对称,顶端相交,形成了个尖顶的模样。

“祭品”的背部和屁股上等于是被画上了精美的标记。杰罗姆大开眼界:这简直是艺术啊!

在接下去的两个多小时,轮盘不停转动,“祭品”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抽打与性交,期间数次高潮,失禁的尿液流满了铁床。

而现在她仰面躺着,双眼紧闭,浑身被各种红色的伤痕覆盖,简直算得上血肉模糊了,而她也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杰罗姆真是怕她突然就死了。

而在这些绽放的血肉之上,又叠着一层精液——不少次的性交她是被喷洒在了身上。

“祭品”的血与一些精液相融在一起,形成了优雅的粉红色——杰罗姆不得不再次感叹这是艺术,真是残忍与香艳的完美组合。

轮盘倒是没有给与杰罗姆性交的机会,他一方面松了口气——还是觉得在这里跟人做爱有些怪怪的;但同时他又觉得的有点遗憾,因为他现在越看越觉得这个“祭品”的肉体极其诱人,他不但想鞭打,也更想尝尝她阴道的滋味。杰罗姆现在看清楚了,“祭品”应该最多也就刚刚三十岁,与其做爱肯定感觉不错。

但钟声鸣响,午夜十二点了,而这场“祭典”也迎来了结束。杰罗姆这次是完全没有可能与“祭品”交媾了。

朱雀以统治者似的口吻问道:“祭品,你还活着么?”

“祭品”气息微弱的回答道:“神君,祭品还活着。祭品是器具不是人,器具不会死。”

朱雀又问道:“祭品,你疼痛么?”

“祭品”答道:“非常疼痛,同时非常兴奋。感谢神君们为祭品带来疼痛。”

朱雀说道:“总结一下今天的祭典。”

“祭品”慢慢睁开眼,说道:“高潮六次,其中五次是因被打,一次是因性交;中途昏迷两次。今天没有骨折。”

杰罗姆觉得这就有点滑稽,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政府工作报告似的——不过,“没有骨折”这个信息让他明白,应该还的确有过被打骨折的情况。那如何迅速修复“祭品”的身体呢?杰罗姆能想到的只有那些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的魔法医疗使——全是来自北方邦联的偷渡者。据说让他们疗伤的过程也会让人疼的死去活来,但这可能正是“祭品”想要的,在被治疗时还能再“享受”一轮疼痛。

在一些带有神秘宗教色彩的话语之后,“祭典”彻底结束。“玄武”杰罗姆作为最新的成员,需要第一个离场。

他回到了那个小房间,换回自己的衣服——还一直硬着呢,不过马上就可以解决了。

杰罗姆离开小楼,走上街道,没过多久就来到了自己的“胜利726”旁边。

他哗的拉开副驾驶的门,然后命令道:“到后面去。”

一直在等待的蕾雅立即把自己转移到了后座并摆好了最容易让杰罗姆进入的姿势。

杰罗姆这回格外的猛烈——刚才那几个小时的经历让他极度的激情高涨,所以也就会更加用力的去宣泄。

简单直接的,十分钟以内解决了。而当他抽离时,感觉蕾雅的阴道里有些不一般的黏糊糊,他摸了摸——果然,出血了。

不管怎么说,这姑娘才刚二十一岁,还正是娇嫩的时候。

杰罗姆稍稍有点对自己的粗暴自责——就算是打人,他也不想让人流血,更何况是做爱呢。

“你没事吧。”这还是杰罗姆第一次问蕾雅这种显得关切的问题。

“没事,我没事……”蕾雅回头看着杰罗姆,努力的微笑着。

“说实话,是不是很疼。”

“是……那里……火辣辣的。”

“嗯。出了些血,不过我想很快就没事了。去前边吧。”杰罗姆率先回到了驾驶室。

蕾雅的动作就慢了些,下体受到的伤害还是对她的行动有了点影响。

“对不起。”蕾雅一坐下却开始道歉,说道:“钟先生,我还是不够好用,有点太脆弱了,给钟先生带来困扰了。”

“给你几天假,休息一下。”杰罗姆让车开始移动。

“啊……不用的……钟先生,别把我丢掉。”蕾雅很是惶恐。

“你这样我暂时没法用你,你不休息也没意义。”

“真的不是要丢掉我?”

“你难道需要我做出什么承诺?”

“不不不,不敢……”

杰罗姆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不会丢掉你。”

“啊!太好了……”蕾雅看上去还真的是很开心。

杰罗姆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说道:“我突然意识到,蕾雅,你好像从来没有过例假?”

“有的……”蕾雅说道:“但……我让它变得很短,半天就结束了,所以先生你不会发觉……”

“嚯,你喝了什么特殊的药水了?”

“呃……是的……我们很多演员都会喝,因为不想让例假影响工作。而我是为了让自己对钟先生更好用。”

“演员?哈……”杰罗姆戏谑的说道:“我还以为这是妓女们用的呢。”

“呃,她们……的确有些也会喝这个。但这种药水不便宜,所以……她们不是都能喝的起。”

“你对妓女还挺了解的嘛。”杰罗姆瞟了一眼说道:“你不会也干过这行吧。”

“没有没有……”蕾雅赶忙解释道:“是有部片子里我需要演个妓女,导演要求我去跟妓女聊聊。”

“哦?”杰罗姆说道:“我好像没记得在任何电影里看到过你。你不是正式的演员么。”

“我……我的镜头通常都被剪掉了。我过于微不足道,所以当需要牺牲场景的时候通常都是我的。”蕾雅想了想之后说道:“应该有两部片子里是可以看到我的。《月亮女士》里我演一个女招待,大概加起来有七八分钟的镜头,台词也有好几句。《克里斯蒂娜皇后》里我演……呃……一个女囚,就是被拖出去要绞死的那个……也有台词……”

“嚯。”杰罗姆抬了抬眉毛,说道:“我还真看过《克里斯蒂娜皇后》。没想到那个女囚是你啊,完全认不出来呀。”

蕾雅笑了笑说道:“一个马上就要死的囚犯当然不能像现在这样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呀,所以化妆师给我弄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杰罗姆看了眼蕾雅,说道:“那个角色还是给我留下了一些印象的。我能记得那个愤怒又恐惧的眼神。这说明你演技还不错。”

“谢谢……先生。”蕾雅又微笑了,说道:“我不是要在钟先生面前吹嘘,的确每个导演……呃,除了白原先生,都说我演技不错。我只是很倒霉,我出场的镜头总是因为影片时长问题而被剪掉。”

“白原……他就从来不会说任何人演技好,除了伊塔·韩,尽管她根本就不是演员。白原是一见她就掉了魂。”杰罗姆伸出手捏了捏蕾雅光洁如丝的面颊,说道:“另外,知道么,你的镜头总被剪掉可不是运气不好。你之前为了掩饰那一口烂牙,只要有需要笑的镜头保证是拍的别别扭扭,那要是需要维持某个时长,第一个砍掉的就是这种别扭的镜头。你的牙演女囚倒是没问题,而且你也不需要笑,所以那个镜头就幸存了。”

“啊……对啊……”蕾雅恍然大悟似的说道:“一定就是牙的问题,我怎么之前就一直没想到呢。”

“牙能长成那个破德行也真是厉害。”杰罗姆耸了耸肩说道:“不过,出身贫穷的女演员大多数牙都难看,不过像你这样根本就不去修整就直接出来演戏的可是胆子也真大。结果就这样你还是所谓‘正式’演员。我不得不说,你肯定把各种制片人和导演伺候的很舒服。喂,白原肯定睡过你吧。不需要编故事,说实话。我不在乎我的玩具也被其他人玩过。”

“我……”蕾雅有些紧张的说道:“我不会编故事,我真的不会欺骗钟先生。白原导演倒是经常骂我是个懒蛋,呃,我的确不是特别勤快;但他真的从来没有……”

“嘿……嘿……”杰罗姆敲了敲自己的额角,说道:“瞧瞧,我都忘了,白原胜次说过他绝不会碰自己剧组的女演员。可其他导演或制片人就没这种奇怪的规矩吧,你才刚二十一岁就已经进入了‘正式演员’序列,我知道你肯定付出了很多。同样,别想着骗我,别编故事。”

蕾雅没有立即做出回应,她目视着前方已经逐渐变得璀璨的街景,过了几分钟之后才说道:“我……我当然希望这些都没发生过,但……那些人,的确……我必须得按照他们吩咐的去做。”

“包括白原对吧,他倒是没有碰你,但却把你送给了我。然后在我这,你也必须听话。别说什么你就是喜欢当我的玩具之类的。”

“我……我真的可以完全讲心里话么?关于先生您刚才的问题。”蕾雅怯生生的问着。

“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所谓心里话把我惹恼了我立即让你滚蛋那你就自认倒霉;而如果撒谎换来了一时的稳定日后却被识破的话,我不得不说,郑小姐,马丁波利斯湾的海底应该就是你唯一的归宿。”

“我……”蕾雅抿了抿嘴,像是下了什么决定,然后说道:“我并不会只因我被当个玩具对待而快乐,但我非常喜欢和钟先生您在一起。我当然希望您能够重视我,但对于一直当您的玩具我也没有任何的不情愿。我不要求什么……呃,也不是,现在我确实需要钱;但当我不再需要那些过多的钱之后,我还是可以继续演戏,那时候我就希望能在钟先生身边留的越久越好,无论在您眼里我是什么。我可以当您的佣人,老妈子,车夫,这都没问题,那都会让我十分开心。”

蕾雅说完就给出了个极为灿烂的笑容——终于是敢开口笑了,而那两排曾经黄黑歪斜的牙齿的确已经完全变得整齐精巧,白的亮眼,堪比高级骨瓷。

这个笑容可就真的引起了杰罗姆的关注——此时他正好在一个交通灯跟前停下,所以得以注视了蕾雅片刻。

“瞧瞧,瞧瞧……多简单的事情,这不就好太多了。”杰罗姆很是满意,因为这口牙不就正等于是他的“作品”么。

“那……钟先生,我还可以继续跟您说实话么?”蕾雅又变得怯生生了。

“说。”

“我没有完全按照您的吩咐去找了牙科医生,而是……想方设法的找了个一直跟新海岭合作的北边过来的魔法治疗使……呃,不少有名的演员都找过她。是她修整了我的牙齿,然后又去除了我脸上的其他一些小缺陷……这比普通医师快得多,但也更贵,所以,钟先生,请原谅我浪费了您给我的那些钱,本来应该拿去替家里还债的,我却用来修理自己了。”

“好家伙,好家伙……”杰罗姆连连惊叹,说道:“真有你的,据说用魔法来修改容貌非常疼,你就不怕么?”

“新海岭很多人,大部分都是那些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她们都……经历过,我没理由比她们还更胆小。我起先是去找了牙医的,可他们说我的牙要想彻底整好需要接近三年。我想快点回到钟先生身边,那我只能选择魔法。”

“真的很疼么?”

“但我并没觉得不能忍受。那个医疗使告诉我,每个人所经历的疼痛和所需要的恢复期都大不一样,我可能运气比较好,没有疼晕过去,而后两周就完全恢复了。医疗使说,她见过有人死在过程中,也见过有人过了整整一年才能正常吃饭和说话……不过……呵……”蕾雅微笑道:“我觉得我恢复的快也不一定都是因为体质原因,而是我因为没那么多钱而不能进行全面修改,仅仅是动了皮肉。要是修改了非常多的骨骼,那……我可能也是好几个月不正常吧。”

“哦?”杰罗姆饶有兴趣的又看了看蕾雅,说道:“你除了牙齿还修改了什么地方?我没看出来啊。”

“我右眼的眼皮比左眼的厚一些,平时需要拿化妆去掩盖,这个改了,现在两边完全对称;我的左耳后面有块黑色的胎记,这个去掉了;我的人中线有点偏,也纠正了。就这些,我没钱再改别的了,而且……我也不想给自己一张让钟先生您认不出的新脸——虽然我知道我长得就很一般,但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我还是不想这样。”

“的确,太一般了。”杰罗姆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感觉——他鲜少跟蕾雅闲聊,可就这偶然的多说几句话之后,他却发现跟这姑娘说话倒也不会让他不耐烦。

不过杰罗姆还是认为这职业演员不过就是又在使用意图把他这棵摇钱树牢牢抓住的手段罢了,于是他故作温和的问道:“那蕾雅啊,告诉我,为什么你非常喜欢跟我在一起?”

蕾雅毫不迟疑的答道:“因为钟先生您愿意仔细看我的脸,您发现了我的牙齿是最大的问题。至于其他人……就算在他们的镜头中出现了许多许多次,他们在拍摄以外时……根本就不会把目光放在我的脸上哪怕一秒。我当然是您的玩具,但您玩玩具的时候也总不至于永远不看玩具的脸吧;可他们就是不看,我只能觉得自己是团垃圾,而钟先生明确说过我不是垃圾。”

“你是以为我忘了我玩你的时候也总是让你趴着。”杰罗姆立即把车停了下来,正视前方,平淡的说了句:“下去。”

“啊……对不起。”蕾雅没有任何其他废话,马上离开了这辆墨绿色的“胜利726”。

杰罗姆一刻不停的继续前行——不过还是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蕾雅。

身穿淡黄色连衣裙的年轻电影演员有些步履蹒跚的向前走着,她可并没有像电影场景里一样,在遇到这种情况后一步一停、频繁回眸,她就埋头前行。

蹒跚,自然还是因为下体刚刚经历的伤痛。

“活该。”杰罗姆一阵冷笑。

但两分钟之后,他咬了咬牙,咒骂了句:“该死……”

他调头、逆行、加速,冲到了蕾雅身边。他摇下窗户,板着脸命令道:“滚上来。”

蕾雅微微一愣,然后赶紧照做,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知道为什么又让你上来么?”杰罗姆问道。

“因为觉得把我简单扔掉这种处罚还不够重。”蕾雅深深的低着头。

“算是说对了。我们现在的目的地是马丁波利斯湾。明白了吧。”

“呃……钟先生,把我随便往海里一扔也不行呀,我……我很会游泳的,到时候基于本能会拼命游……您……要不要帮您找几块大石头?我知道多重的石头能让我彻底浮不起来——钟先生,我的体重数字保证比您想象中高不少,如果您随便给我身上绑上些重物,我还是能游上岸的。”

“你……”杰罗姆哑然失笑,说道:“蕾雅·郑小姐,你真是个人才,现在你还在跟我调侃?”

“哪敢调侃。我认真的呀,真的我知道到底需要什么重量才能让我沉下去。“

“干嘛研究这个?“

“没有研究……是我们的游泳教练给过我们一个计算公式,她让我们自己算出自己在负重游泳比赛中能够承担的最大重量。这个公式我一直没忘,所以现在也还能算。“

“负重游泳比赛?什么鬼东西!”

“家乡传统……几百年前我们那个城市被一条大河与邻近的帝都相隔,那时候河上没有桥,渡船也极少,但我们那里又盛产贵族们喜欢的瓜果,所以,为了生计,负重游泳渡河就成为了无数男男女女的日常工作。”

“穷乡僻壤就是古怪多。”杰罗姆带着些许鄙夷说道:“可就你那一口烂牙,在二十一岁的穷人女孩里都算是糟糕透顶了,一个女孩子,能让自己的牙烂的跟三四十岁的流浪汉一样,那也还是‘人才’。”

“我……我……我……”蕾雅咬了咬嘴唇,说道:“我反正要么是要被扔在街上,要么是要被沉进海里,我也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了。钟先生,我的牙是曾经烂透顶了,我们家现在的确也因为债务失去了一切,但……牙变成那样可不是只是因为穷啊。以前并不穷的,但我从小不听话,乱吃东西,十二岁又开始抽烟——我的牙怎么可能好嘛。虽然后来我戒掉了这些坏毛病,但牙就已经完蛋了。”

“还不是只能说你活该。”杰罗姆握紧了方向盘,说道:“现在,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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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马丁波利斯湾的一处海角——一如湾内绝大多数海角一样,这里面向翻滚着灰色泡沫的大西洋的是个三四层楼高的峭壁。

杰罗姆·钟注视着忙忙碌碌的蕾雅·郑。

蕾雅在认真的挑选着石头——重量能够确保她可以沉进海底的石头。

“演吧,演吧,尽情的演吧。”这是杰罗姆的心声;他是确定蕾雅绝不可能就坦然的接受被他扔进海里溺死的命运——当然,其实他一点都不想杀掉蕾雅,至少目前如此。

而蕾雅的这些表演现在也不让杰罗姆对她很可能不尽其实的言行愤怒了——刚才曾经短暂的愤怒过,所以把她赶下了车。

而现在呢,杰罗姆倒觉得跟这么个演技不错的玩具打交道可也真有趣。女电影演员杰罗姆到底玩过多少他自己都根本记不清了,他还跟已经曾是明星级别的上官婉玉保持过多年的恋爱关系,但……就很奇怪,蕾雅·郑明明素质以新海岭的标准就平平无奇,但今天,突然的,杰罗姆就觉得蕾雅就是有点“不一样”。

也许就是能够成为“玄武”所带来的喜悦所导致的吧——要知道,被这个四人群体接纳为一员可不仅仅意味着可以在“祭典“上享用一个丰乳肥臀且真正会渴求疼痛的肉体。

像是“祭品“这种完美适合性虐的女人很罕见,但杰罗姆如果尽全力去搜寻,最终必定也会拥有。

然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位蒙着面的“神君“,杰罗姆明白,实则都是属于可以左右共和国命运的那个集团。

所以,让他兴奋不已的可不是能够享用那诱人的“祭品“,而是这表明这他终于一只脚迈进了国家上层之中的上层。

这不容易,很不容易。

钟家虽然有钱,虽然有着远东人企业家里不多见的机械制造能力,但既不是贵族也没出过政客,所以离着真正的权力颇有一些距离。

杰罗姆不是想要从政,只是与政权的关系越近,他的企业就越兴隆。

“钟先生,石头找好了。“蕾雅恭恭敬敬的说道。

“唔……“杰罗姆看着那两大块黑乎乎的礁岩,说道:“这么重才够?”

蕾雅说道:“是啊,钟先生,您也知道,我可算不上苗条。”

没错,蕾雅虽然腰身很细,但胸、臀和大腿可都饱满的很,的确不是符合新海岭标准的“苗条”——那是要求女人们跟成田梦一般,有着弱不禁风的纤瘦。

“可怎么把它们拴在你身上呢?”杰罗姆装模作样的思考着。

“呃……也对。好像没有绳子什么的可以用。”蕾雅想了想,说道:“或者换一种方式处死我吧。车上有枪,我记得,那一枪打死我不是更简单么……呃,我自己给自己来一枪吧,这样钟先生您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了。”

“好办法。”

杰罗姆真的去车上取来了自己的那把格尔南R6左轮手枪。

“跪下。”杰罗姆命令道。

蕾雅一声不吭的照做,双膝着地跪倒。

杰罗姆把枪口抵在蕾雅的脑门上,按下了击锤。

蕾雅闭上了眼睛,喘息急促了起来。

杰罗姆扣动了扳机。

“叮!”一声脆响——枪里没有子弹。

然后杰罗姆笑了起来。

蕾雅的身子猛地一抖,然后睁开眼惊讶的说道:“这是……”

杰罗姆把枪口垂下,轻轻踢了蕾雅前胸一脚,说道:“你的鬼主意不少啊。我说我们的目的地是马丁波利斯湾,但我说过我的处罚方式是什么嘛?你建议我给你绑上石头沉海,你是知道我没有东西可以绑吧。然后刚才又建议我用枪,你也是早就知道我这枪里没有子弹吧。你是觉得把我逗得团团转很好玩对吧。”

“我……我……”蕾雅注视着杰罗姆说道:“我是知道这些都做不到啊……但……我也是冒险不是么。万一您车上有绳子呢,万一您还有另一把有子弹的枪呢?或者……这些办法都不行,您可以直接掐死我啊。”

“好,现在又建议我掐死你。你这是根本就明白我不可能弄死你吧,所以就胆子这么大的在胡说八道。”杰罗姆又用脚尖踢了踢蕾雅的胸口,然后说道:“起来吧。停止表演,告诉我你到底刚才都在想些什么。”

此时,不远处,杰罗姆那辆“胜利726”的前灯突然亮了起来,射出一对光柱——这是老毛病了,前置远光灯经常会自动打开,而无论是“胜利726“的制造者第二重工还是杰罗姆手里的第一车辆的工程师都没法解决。

“都已经被您识破了啊,就是在想反正您肯定还不想杀掉我——不是我对自己在您那里的分量很有自信啊,是因为我旁观到了很多您的言行,我明白,虽然您对我很严厉,但本质上您是个慈悲的人。但我也真的做好了今天真的会死的准备……我不想死,但死对我来说的确也是解脱。”蕾雅说完这段话之后,眼眶明眼可见的湿漉漉了。

于是,蕾雅那双一直就很妩媚而现在饱含泪水的眼睛现在杰罗姆看的一清二楚——杰罗姆觉得这些经历与场景让他仿佛置身于某些电影所营造的“高度貌似现实却实则是高度幻想世界的现实化”的剧本之中。

车头灯的照明就在此时被触发,得以让杰罗姆把蕾雅的脸看的清清楚楚,这真的太像有个脚本了。

这很戏剧化,但杰罗姆认为,如果戏剧化的“巧合”持续出现,那就说明肯定有个有能力赐给每个凡人一套人生剧本的至高者。

“滚回去,回车上。”杰罗姆挥了挥手里那已经许久没有被装入过子弹的手枪。

蕾雅一瘸一拐的朝墨绿色的“胜利726”走去——现在她要承受的可不只是因杰罗姆粗暴性交带来的下体撕裂了,刚才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的跪倒让她的双膝血肉淋漓。

杰罗姆有了一种想要搀扶蕾雅的冲动,但还是忍回去了。

许多许多年以前,当同父异母的妹妹卡蜜儿不小心把家里的一幅先祖所留的墨迹撕了个小口之后,她被罚跪了整整一个上午。惩罚结束之后她已经完全走不动路了,而就是大哥杰罗姆始终搀扶着她,把她送进了属于她的卧室。

不过杰罗姆始终也没去帮助蕾雅,他满脑子都被“你这破玩意永远不可能跟卡蜜儿相提并论”这句话充盈。

尽管走路很是费劲,蕾雅还是连个趔趄都没打就回到了车上。

杰罗姆加速驶离这个海角——他有着下一个目的地,尽管不能确定是否会被接待。

蕾雅非常安静,她体态极其端正的坐着,看上去像极了在法庭上等待宣判的嫌疑犯。

但这种安静却不是杰罗姆现在想要的,所以他发出了一个指令——“说点什么!”。

“呃……讲笑话……可以么?”

“笑话?”

“就……蕾雅越紧张就越擅长讲笑话……”

“那你之前怎么从来没给我讲过笑话?”

“因为先生您不怎么愿意跟我说话,我就知道我的笑话更是只能让您讨厌。”

“我确实不喜欢笑话。现在,我需要一个充分的自我介绍。”

“自我介绍?哦……明白了,玩具也需要让主人明白到底是从哪个工厂生产出来的……”

“你今天废话太多了。”杰罗姆其实同意蕾雅,他现在很想知道蕾雅的背景——也许的确有非常特殊之处,也许不过又是随处可见的无聊故事,但他就是想了解。

蕾雅在杰罗姆身边这么久了,杰罗姆对她所有的认知只是姓名、年龄和职业。

虽然斥责是在说废话,但杰罗姆却觉得“玩具是从哪个工厂生产出来的”这种言论挺好玩的。

而蕾雅也开始了“自我介绍“:“蕾雅·伊丽莎白·郑,二十一岁,祖籍马丁波利斯,出生和成长在爱德华兰省的菲利普斯堡。我的祖父从首都移居到了菲利普斯堡,因为……因为……因为……呃……”

蕾雅嗫嚅了起来。

“无论是任何见不得人的原因,你既然提到了,那就得讲清楚。”杰罗姆说道。

“我就怕说过以后钟先生您又得把我赶走。您会认为我是个大骗子的。”

“刚才死都不怕,现在又说害怕被赶走。你可就真像个不怎么高明的骗子。”

“我……我……我……我的祖父移居菲利普斯堡这个小城是因为这是曾祖父的子爵封地。曾祖父在世时是坚定的君主制拥护者,所以当帝国变成共和国之后,我的祖父觉得马丁波利斯难以容身,这才搬去了以前的家族封地……那里的人怎么都能更友好一些,因为世世代代他们的领主都对他们慷慨宽容。”

“贵族,哈,贵族。”杰罗姆笑着说道:“好啊,原来我的玩具是贵族家庭的产品哦。经典。”

蕾雅举起右手说道:“我发誓我真的没编故事。需要的话,我会拿出证明的。”

杰罗姆说道:“我说‘经典’,那就是我反倒不怀疑你在撒谎了。那些至死忠于旧帝国的贵族们的女性后代,现在一多半靠卖身过活——你依然算是运气好的,虽然你也在出卖自己的肉体,但总归你明面上的身份是电影演员而不是妓女。你们的父辈们也够可以的,明明已经失去了坐等金钱上门的特权却还一代代代的持续不能自食其力。”

蕾雅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其实啊,这些旧日贵族,经常越是试图自食其力反而下场越是糟糕。就像我的父亲,他如果还是只靠遗产的话,至少我还能一直像个中产家庭的小姐那样过一辈子,可他却决定要自己动手再次创造出丰厚的家业来……然后……就欠了一身的债。”

“嘿……”杰罗姆冷笑一声之后说道:“又是另一个‘经典’——有人说可以从那些怀念旧帝国的老板们那里拉来投资,然后某位贵族老爷就傻乎乎的去当了招牌,拿自己的家世和名誉作保。结果别人钱到手了就立即消失,贵族老爷就变成了需要赔偿损失的责任人。这依然是不肯自食其力的结果,自己不愿真正的白手起家,就还想着凭个贵族身份就可以在出席几场舞会之后就能坐在家里等钞票自动飞上门。哪有这么容易。”

“这种事确实经常发生,我们家认识的另外几位贵族就是这么家破人亡的……”蕾雅叹了口气,说道:“但我们家的情况有点不一样。有人说要跟我父亲联手在菲利普斯堡开办一家大型的发电站,我父亲本来就是工程师而且雄心勃勃的,手里也有点钱,于是他们就开始了。我父亲干劲很足,他是主动把公司注册在自己名下的,因为他一直梦想有个属于自己的企业。他把遗产都投了进去,又借了许多钱,结果呢,发电站都建起来了,我父亲的合作伙伴却被捕了,因为他伪造了非常多的文件。这下,原本答应投资的那些财主都不干了,我父亲没有购置机器雇佣工人的资金,发电站就这么夭折了,那栋巨大的建筑就这么荒废在那里。那一年,我刚刚退学来新海岭,凭着父亲的交情,我一到新海岭就成为了正式演员,我本来以为一个光鲜又轻松的未来在等着我,我不期望当什么大明星,就随便演演戏就好,就算没戏演,就在新海岭住着我都觉得高兴,但……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不得不想尽办法的找活儿干,虽然父亲没有要求我这么做,但我还是得尽可能的替家里还债。”

“呵……”杰罗姆笑道:“居然还不是靠上床换来的身份……也对,毕竟是子爵千金嘛。那要是你父亲不欠债的话,我应该都不会见到你吧。”

“呃……”蕾雅说道:“应该是……如果家里不是变成了这样,我……我也不会……呃……当个玩具。但……但……”

蕾雅支支吾吾了起来。

“但什么,有话就说。”

“我是想说……如果那样的话,我肯定不会以玩具的身份与先生您打交道,但如果我有机会认识先生您的话,我还是会喜欢上您的……呃,您肯定又得说我在撒谎,在表演。”

“喜欢上我?”杰罗姆瞟了眼蕾雅,说道:“对,要是我们以普通的方式认识,的确你可能会喜欢上我,我知道我招女人喜欢。但我不得不说,那种状态下我可未必看得上你。被我随便玩我可以降低标准,但要是想跟我谈个恋爱什么的,嘿,蕾雅,你完全不够格。”

“我明白。”蕾雅顿了顿,续道:“但先生您已经是对我关注最多的了。就像我说过的,其他那些人,他们都懒得看我的脸,更是根本不会关注我的牙。”

“看来他们比我还忙啊。”杰罗姆接着问道:“他们知道你是子爵家的小姐么?”

“不知道。我从来没跟他们讲过。而如果先生您不要求我做一个充分的自我介绍的话,我也不会跟您说这些。这听上去太像是在骗人了。”

“哈……”杰罗姆笑道:“你那口牙就更难让人把你跟贵族联系起来——喂,子爵千金,既然你说家里以前境况也还不错,怎么就放任你把牙搞成这么个破样子?”

“因为父亲的溺爱……或者说,也许算是忽略吧,他从来不管束我。我乱吃东西,抽烟什么的,他都不当回事,还帮我买零食和卷烟。我十三岁以前挺胖的,他也不在乎,后来是我自己靠节食和游泳把体重降了下来,但……现在也不算瘦。”

“你母亲呢?她也不管你?”

“母亲很早就不在了,保姆不敢管我。”

“怪不得。”杰罗姆觉得,如果他在没有妻子的情况下抚养一个女儿,多半也会由着她去——他可没耐心管教孩子。

“所以,当时先生您命令我去把牙齿修整一下,我还是挺开心的——终于有人在乎我的问题了。”

“嘿,现在脸上的问题解决了,你也有不错的演技,给我当玩具有点浪费啊。”

“不……不浪费。我……我其实本来来新海岭就是准备混日子的,我也许有表演天赋,但我……挺懒的,而且我……脑子不是很灵光,我总是记不住剧本和台词。我知道想要成为一个电影明星有多累,而我明白我没能力那么努力;而且,我的长相的确也太平凡了。真要让我天天在摄影棚里工作我肯定吃不消,就这么陪着钟先生我倒是擅长。”

“不愿努力的演员的确最终都会变成玩具。好了,闲聊到此为止,在我再次允许你说话之前,你就闭嘴。”杰罗姆拍了拍蕾雅的面颊。

蕾雅赶紧连连点头。

子爵千金,这个身份杰罗姆之前可从来没有料想过,不过他倒真的相信蕾雅,因为回想起来,蕾雅和杰罗姆熟识的另外两位子爵家的女儿——观步真璃和观步夏芽,谈吐举止多多少少有些相似之处,而这大概也是杰罗姆愿意一直把蕾雅带在身边的又一个原因,他可受不了粗鄙的女人。

不过,子爵和子爵可不一样。观步家族当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现在这个爵位就一直是官方认可的;而蕾雅他们家的这个,早就被废除了,也许还有不少人私下承认这样的爵位,但在法律层面,这些贵族的身份就是平民百姓;而从国家——无论是第一共和国还是第二共和国——角度来看,那些顽固的保皇派贵族就是共和国的敌人。

蕾雅的确算是运气好,杰罗姆可是见过侯爵家的小姐在当妓女的。

而杰罗姆让蕾雅闭嘴的真正原因不是说他不想再跟蕾雅说话而是他不小心偏离了路线,他得努力搞清楚该怎么才能到达此夜的第二个目的地。

绕来绕去好半天之后,杰罗姆终于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又经过四十分钟的飞驰,目的地终于到了。

这里是清水区的一条极为安静的街道,而这个凌晨时分却还有着一栋房屋灯火通明——这就是杰罗姆要去的地方。

杰罗姆对蕾雅说道:“你现在爱去哪就去哪,但记住这个位置,明天早晨八点来接我。然后,你就可以休息一周,把伤都养好再回来。”

蕾雅又是连连点头——她是真的不敢在得到允许之前开口。

杰罗姆大踏步向着那不眠之屋走去。

这房子应该是颇有年头了,已经被爬墙虎围的满满当当。

门上没有电铃,只有传统的金属门钟。杰罗姆撞响了门钟,半分钟之后,一个明艳但却不很年轻的短发女人出现在了杰罗姆面前——这正是平等进步党的领袖东野裟罗。

“杰罗姆,来的有点晚哦。”东野裟罗似笑非笑的说道。

“因为有了点节外生枝的事情。”他口中的“节外生枝”指的就是把蕾雅拉去马丁波利斯的海角。

“那位小姐呢?你没带着她?”“那位小姐”自然也就指的是蕾雅——在总统就职典礼上,东野裟罗撞见了杰罗姆和蕾雅在一起,尽管杰罗姆根本没有把蕾雅介绍给东野裟罗,她还是看得出来蕾雅是杰罗姆的女人,但是个不被他当回事的临时情妇。

“她受了点伤,我让她回去休息了。”杰罗姆这话半真半假——的确蕾雅是受了伤,但不带她进入这个地方的原因还是杰罗姆认为蕾雅没有资格陪伴他社交。

尽管现在知道了蕾雅是子爵的女儿,但还是达不到杰罗姆的要求——作为一个演员完全没有名气,而作为一个贵族又是根本不被国家承认的。她既不是十分漂亮,又没有奈奥米的睿智和领导者气质,杰罗姆不想让她成为自己出席重要场合的女伴。

而东野裟罗眨了眨眼,说道:“我们叫做‘平等进步党’,那来我这里,你也需要平等对待所有人不是么?即便那位小姐是你的奴仆,她也有资格跟我们交往。”

“她真的需要休息。好吧,下回我让她一起……呃,等会……”杰罗姆突然也觉得好像带蕾雅参加东野裟罗的聚会真的不算是个问题。

然而,杰罗姆回头一望,却看不到自己的“胜利726”——那就说明蕾雅已经开车离去了。

杰罗姆耸了耸肩,对东野裟罗说道:“她的行动好迅速,这就没影了。所以,没办法了,本来准备今天就允许她跟着我的,但,只能下回咯。”

“非常感谢你能认真对待我的建议。”漂亮的女政治家东野裟罗嫣然一笑,说道:“我们的谈话场所不该是在这里吧。”

“嘿,裟罗,你要不提蕾雅,我不早就进门了。这不是你把我堵在门口问这个问那个么?”虽然没有可能建立男女之情,但若干次的交往之后,杰罗姆已经成为了东野裟罗的好朋友,所以杰罗姆可以轻松的调侃。

“行,怪我,怪我。快进来吧,钟老板……哦,原来她叫蕾雅。”东野裟罗牵住了杰罗姆的手,将他拉进门内。

与东野裟罗的肌肤接触依旧让杰罗姆浑身酥麻了一阵子——尽管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经被定性为忽略性别的朋友,但东野裟罗怎么说也是杰罗姆在青春期最主要的性幻想对象。

杰罗姆就这么被东野裟罗拖拽着,进门之后右转,接着就看到了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可这些年轻人看上去都精力十足——他们嬉笑着,他们争辩着,他们唱歌跳舞。

“年轻真好。”已经马上就要三十七岁的杰罗姆每回出席东野裟罗举办的家庭聚会都会发出如此的感叹。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杰罗姆的到来,他们当然也不知道杰罗姆的身份——不是生意场上的人,谁会知道杰罗姆·钟就是为总统就职典礼制造专车的工厂的主人呢。

这倒也让杰罗姆觉得自在,他可以跟别人毫无顾忌的谈天说地。

而且,神奇的是,以往阻碍他与陌生人打交道的洁癖在东野裟罗家里居然消失了。

不过,杰罗姆也很谨慎没有跟这些人走的很近,他都是蜻蜓点水式的随便聊聊,他参加这种聚会主要的时间还是跟东野裟罗在一起。

外人看来也许会觉得他们两个在谈恋爱,但实际每次他们谈论的主题都是社会民生,可没有一丝半点的卿卿我我。

这是杰罗姆第二次参加,在场有几个熟面孔,那是上次聊过的,杰罗姆对他们一一点头致意。

结果有个小伙子——脸色红红的,应该喝了不少酒——居然从沙发上蹦起来冲到杰罗姆面前把他一把抱住了。

“杰弗瑞,你终于出现了呀!”小伙子有点口齿不清的大声喊道。

“呃,是杰罗姆……”杰罗姆被小伙子身上那浓重的烟味、酒气和汗臭熏得皱了皱眉,但却没有跟以前似的立即就反胃且有着马上要去洗个澡的渴望。

的确,洁癖在这里,几乎是不存在了。

“杰罗姆……杰罗姆,对……抱歉,我迷糊了。”小伙子松开了臂膀。

东野裟罗笑着说道:“汤马斯,你该去好好睡一觉了。你都三天没怎么睡觉咯。”

“啊……对……是啊,该睡觉了……”小伙子接下来居然又抱住了东野裟罗,还开始亲吻她。

东野裟罗并没推开他,两人吻过之后,小伙子径直跑去了二楼。

接着,东野裟罗与杰罗姆落座。

“看来,这位汤马斯肯定不是个机械师。”杰罗姆语气戏谑的说道。

“没错。他是个记者。”东野裟罗递给杰罗姆一杯气泡酒,说道:“而且应该不会很快就跟我分开。”

“哦?是固定的男友了?我真嫉妒他。”杰罗姆夸张的做出了恼怒的表情。

“得了吧,钟老板。你那位蕾雅小姐那么年轻漂亮,那不比我这半老徐娘好太多了。”

“年轻的确是年轻,但如果说容貌,那,裟罗,可就跟你差得远咯。”

“男女的审美标准不同。在我看来,她就是很漂亮。”

“这也不仅仅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裟罗,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确实明白。我是有点名气的歌剧演员,我是交际场上的红人儿,我是女政治家,我曾是总统候选人,我领导着一个党派——这些光环围绕着我,当然更会让你这位雄心勃勃的大老板感兴趣。而蕾雅小姐在你看来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年轻姑娘……对了,她年方几何?”

“二十一岁,反正她是这么说的。”

“差不多。我的二女儿今年就也二十一岁,看上去就是她那个样子。”

“所以,东野女士……你是在提醒我不该占有一个年龄足以当我女儿的姑娘?”

“如果她不是被强迫的,我认为年龄差距根本不是问题。汤马斯也不比我儿子大很多。”

“我可真不知道她是完全自愿还是不得已而为之。她精于表演,我完全搞不清她到底有没有在撒谎编故事。”

这是杰罗姆最真实的心里话,他也就只肯对东野裟罗倾诉。

而东野裟罗的回应是:“如果你已经把她留在身边颇久而且也没有想要立即赶走她的打算,那相信你的直觉,你就是很信任她。她肯定做不到给你说的每个字都是完全真实的,她也许经常是在‘表演‘,但你早就感觉到本质上她是值得信任的,而她的表演也为了努力取悦你,否则……我感同身受,如果没有这种信任,你早就把她一脚踢开了。纯粹的骗子,你不可能允许他们留在你身边超过一天,要相信,你比绝大多数骗子更聪明,你可以迅速识破他们。”

“啊……对啊。”杰罗姆豁然开朗,没错,蕾雅的各种表演只是为了取悦他而不是为了欺骗他;如果这真是个骗子,杰罗姆绝对一早就发觉了。

“而且……“东野裟罗又说道:”虽然在就职典礼上你故意把她甩的远远的,可从她看你的眼神,我看的出来,她很喜欢你。”

“喂,裟罗,你如此的关注她,难不成你也在嫉妒?”杰罗姆的表情很是复杂。

“那可没有,只是,作为一个女人,我天生就喜欢去观察和分析这些——或者,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八卦’。可我就这样,即便我真的当上了总统,我还会依然‘八卦’。我就是我,我爱打扮,我是个交际花,我喜欢‘八卦’,我不会因为他人的评判而改变。”东野裟罗抓起酒杯,浅啜一口。

“明白,你不会因为从政而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男人。同样,我也不会为了任何目的而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圣徒。“杰罗姆也举起了玻璃杯。

“叮!”两个酒杯碰撞所发出的声音真是让人倍感愉悦啊。

畅饮之后,东野裟罗放下酒杯,接着就一把抱住了杰罗姆——不过是那种挚友般的豪迈相拥。

“我的钟老板哦……”东野裟罗在杰罗姆的耳边说道:“你就是个谜。你日常的左右手是那些崇信《奋斗与复兴》的家伙,但你又跟我当上了朋友,你这是在试图让水火交融么?”

“我没尝试做什么,都是凭着本能。他们给我的厂子带来了稳定与效率,而跟你交朋友让我的内心感到喜悦和满足,就这样。”

东野裟罗松开了杰罗姆,注视了他片刻之后说道:“今天上午,我们的一个活动被‘读书会’的成员干扰了。虽然当警察到来之后他们解释说他们把我们和‘非法组织’互助会搞混了,但我肯定这是谎言。现场到处都可以看到平等进步党的旗帜,怎么可能会把我们当成互助会?”

杰罗姆说道:“所以你希望我去提醒纳尔逊·英格拉姆约束好他的组织?“

“我们愿意迎接他们的挑战,但他们应该组成一个政党,与我们合法的进行竞争而不是像一群流氓似的到处骚扰他人。”东野裟罗稍稍停顿之后说道:“杰罗姆,那伙人里面有一个是你的第一车辆的工人。”

“可知道他的名字?”杰罗姆问道。

“不知道,警察也不怎么配合我们,他们只是暂时拘押了这帮骚扰者,但并不告诉我们他们的具体信息。我们能知道的就是他们是五个无业者外加一个第一车辆的工人。”

“那应该是没有劳动能力的工人。今天第一车辆并没有任何旷工的报告。”杰罗姆皱了皱眉,说道:“不过我会想办法搞清楚这人到底是谁。这种行为我不能容忍。”

“呵……”东野裟罗嫣然一笑,说道:“倒显得我像个小姑娘了,被欺负之后跑去找大哥哥说‘你可得替我出气’呜呜呜。不过,我可真不是希望你去把这个工人揪出来,惩罚他没有意义。但你确实需要和纳尔逊·英格拉姆好好谈谈,参加‘读书会’的人的数量最近在暴增,他作为领袖,有职责防止自己的追随者变成一群暴徒。”

“暴增?”杰罗姆瞠目结舌的问道:“我最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造车上,我没有闲工夫过问政治,这个暴增到底是个什么程度?”

“一个月之内翻了三倍,早就超过了我们平等进步党的注册党员数量——一个组织拥有了如此的规模却不正式成为一个政党,那只能更接近黑帮。我们与互助会决裂不就是因为他们越来越倾向于用黑帮的方式去解决政治问题么?虽然有人说比尔曼总统的目标就是当皇帝,但他目前来说并不打算瓦解我们共和国的政治制度,所以我们党依然生存,所以你才会看到我出席就职典礼。我完全承认我的失败是因为缺乏民意基础。”

“的确需要跟纳尔逊好好谈谈。”杰罗姆点了点头,说道:“裟罗,我会这么做可不是为了讨好你,我也不想我的工厂被卷进暴力冲突。”

“读书会或互助会,你都要小心。他们的目标都是工人。就目前来说,互助会还更危险一些,因为他们历史悠久,组织严密,组织里有非常多的‘职业革命家’。但读书会也发展的很快,虽然依然松散,但就是这种松散使得他们的参与者数量会以惊人的速度增加。”

“而且互助会的理念是彻底消灭‘国家’这种概念,对吧。这的确更危险。”

“所以像我们这种选择尝试以合法手段获得政权的人们,在互助会眼里就是必须消灭的异端。读书会一直在骚扰我们,但目前也就只是骚扰;而互助会……据我所知,至少在我竞选期间策划过一次刺杀。虽然计划没有执行,但他们想要除掉我们的念头肯定不会消失。杰罗姆,你需要跟纳尔逊·英格拉姆谈谈,我也同样有这个想法。”

“明白,我会安排一次你们的会面。”杰罗姆有些调皮的笑了笑,说道:“就在我的‘巴比伦’。裟罗,你总说‘巴比伦’不如‘锦缎玩偶’,那我就非得强迫你来‘巴比伦’。”

东野裟罗也笑了,说道:“我不怎么去‘巴比伦’就只是因为你们那里过于硬朗、不够浪漫,这只是我个人的偏好,并不代表我就认为‘巴比伦’比锦缎玩偶差劲。问题在我自己身上,我虽然可以像个战士似的去演讲,去辩论,去拉票,但说到底我的本性就是个纯粹到极致的女人,完全符合一切刻板印象的女人。我看到机械齿轮什么的就只能皱眉头,我都快要五十岁了还没有学会开车,我的卧室里现在都还满是洋娃娃,我最感兴趣就是打扮、玩乐以及……八卦。”

“但你依然是共和国历史上最成功的女政治家。”杰罗姆这不是恭维——尽管东野裟罗亲自把自己描述成了个所谓的“花瓶”,杰罗姆还是认定在这靓丽而脆弱的表面之下,有着一个极其坚强、无所畏惧的灵魂。

“我只是希望我是个开端而不是结局。“东野裟罗把杯中的气泡酒一饮而尽,之后说道:“杰罗姆,此夜本不该讨论政治,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尽情欢愉好不好?今天有个好玩的新游戏,杰罗姆,你必须参加。”

“是什么?”

“你待会就知道了……杰罗姆,你会化妆么?”

“化妆?万圣节那种?把自己变成个鬼的模样?”

“不是啦……是要把自己变漂亮。”

“那我怎么可能会……”

“那把你的脸交给我吧。跟我来。”东野裟罗又拉起了杰罗姆的手。

杰罗姆被东野裟罗牵着上了二楼,然后进了个房间。杰罗姆又心跳加速了,他在想“难不成今天真的大丰收,连东野裟罗都拿下了?”。

不过这是个化妆间而不是卧室,东野裟罗让杰罗姆在梳妆台跟前坐下。

“到底是要玩什么?你还是跟我说清楚吧。”杰罗姆可真是一头雾水。

东野裟罗一边仔细的打量杰罗姆的脸一边说道:“我们一起唱歌,不过是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杰罗姆,你钢琴弹得还不错,对吧。”

“可以应付流行音乐,但高难度的古典曲目我现在完全不行。”杰罗姆曾经是能够像弟弟尼克的未婚妻奥珂熙一样熟练弹奏斯卡拉蒂的曲目的,但自从开始经营企业之后,钢琴练习就停下了。

“足够了。”东野裟罗说道:“我们不唱歌剧,就唱流行曲儿。你弹钢琴,我来唱,我们还有位漂亮的吉他手。但……游戏规则是,你要扮成女人而我要扮成男人。所以,我得给你化妆。”

“我?扮成女人?”杰罗姆大白天见鬼似的说道:“就我这张脸,怎么可能看上去像女人?”

“我尽力呗。我已经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东野裟罗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堆瓶瓶罐罐。

杰罗姆哭笑不得,他认为这简直是对他年轻时曾经逼迫弟弟穿女装的报应;但是他也不打算拒绝因为东野裟罗是个让他无法拒绝的女人。

于是杰罗姆就由着东野裟罗摆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脸上被涂上了各种颜料。

最后,东野裟罗还找来一顶金色的假发,套在杰罗姆头上之后,颇为满意的说道:“效果跟我想象中一样的好!”

“裟罗,我也就只能容忍你这么折腾我了。”杰罗姆此时还是觉得真是活见鬼了。

“看看镜子,杰罗姆,看看你多漂亮。”东野裟罗拍了拍杰罗姆的肩头。

镜中妆容整齐的面孔把杰罗姆吓了一跳——这可真像卡蜜儿啊,他和卡蜜儿的血缘关系这不就揭示的明明白白么。也许这金色假发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他们全家,只有卡蜜儿是一头金发。

杰罗姆左看右看,感叹道:“怪不得你们女人都那么喜欢研究化妆技术,这真的很神奇。”

东野裟罗娇笑着说道:“那也是因为我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我一早就在思考该怎么的打扮你了。”

“这是什么样的怪癖啊!”杰罗姆其实在暗自汗颜——他让弟弟尼克穿着满是蕾丝和蝴蝶结的裙子跟着他出去闲逛难道不是怪癖么?

不过杰罗姆也明白,说到底,他这么做不也是因为卡蜜儿么——尼克的长相也跟卡蜜儿有许多相似之处。

而东野裟罗说道:“这不是怪癖这叫技痒。知道么,在二十多年前,我开始学唱歌剧的那个时候,我们都要学习怎么把男人化妆成女人。我啊,这一门课学的相当好。”

“为什么要学这个?”杰罗姆可是头回听说还有这种事情。

“我们这流派的传统。以前,我们流派是没有女性的,剧目中的女角都是男人扮演,因为我们的宗师认为女性气息不足,无法把那些咏叹调完美的唱出来。后来嘛,还是接收女性演员了,但给男人化女妆的传统还是延续了一阵子。”

“真是长见识了。”杰罗姆看着镜子里那酷似卡蜜儿的脸问道:“不会还要我穿裙子吧?”

“裙子……哈哈……我倒是想呢。”东野裟罗搂住杰罗姆的肩头,说道:“但我的裙子你肯定都穿不下,你比我高大太多了。我给你准备了另外的戏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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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般的金色长发,洁白的上古风格袍服,精细的妆容——被东野裟罗改造了一番的杰罗姆一出现在大家面前就引起了热烈的欢呼。

而东野裟罗自己却身穿利落的男式衬衣和长裤,并用眉笔给自己添上了两撇小胡子。

“凯西,你该出场啦。”东野裟罗喊道。

“来啦。”

这是个瓷实的男性嗓音,而杰罗姆看到的却是个大美人儿。这容貌和体态就是几乎完美无缺的纯种盎格鲁人美女。

杰罗姆只以为自己的耳朵刚才出了问题,直到这位凯西走到东野裟罗跟前,说了句:“我还以为今天不表演了呢。”

依然浑厚,而杰罗姆呆住了——真的不是在做梦么?

“去钢琴那里啊,谱子就在上面,你可以先弹一遍练习一下。”东野裟罗推了推杰罗姆。

杰罗姆还是无法把目光从凯西身上挪开,他忍不住问道:“这真的是位先生么?”

“哈哈……”凯西笑道:“我是自称为小姐的,但要是说科学意义的性别,对,我是位先生。”

东野裟罗补充道:“他还当过海军嘞。”

“哦……哦……”杰罗姆觉得今天可真是太精彩了,先是参与了一场性虐的艺术表演,又知道了自己的性玩具是子爵千金,然后现在又看到了这位美丽的“先生”。

杰罗姆走到钢琴边,扫了一眼就发现谱子上的确是相对简单的流行曲目。他开始尝试着弹奏,而几个小节之后凯西的吉他也加入了。

第一遍自然是有点磕磕绊绊的,凯西的配合也不够好,但弹了两遍之后,就变得流畅了起来。杰罗姆很是得意的在心里说道“这从小练就的基本功还是不会消失啊!”

第三遍的时候,东野裟罗开始了演唱。

这是最近刚刚开始流行的摇摆乐曲目《旋转木马》。歌词在俏皮的嘲讽着那些在姑娘身边转来转去却从不认真对待的漂亮男人。

东野裟罗不愧是极专业的歌唱家,音准、节奏和气息都无可挑剔,杰罗姆明显感觉到这演唱水平比奥珂熙要高——当然,奥珂熙的演唱更加可爱,倒是更适合这首歌。

眼前这一幕又勾起了杰罗姆的回忆——十七年前他最后一次观看东野裟罗的歌剧表演。

那时候他身边坐着的就是卡蜜儿,那年她十七岁,而杰罗姆十九岁。

那场表演结束之后,返场的东野裟罗就是穿上了男式的礼服唱了几首俏皮的流行歌。

这之后不久,卡蜜儿就去世了,紧接着是父亲的离世和母亲的病倒,焦头烂额的杰罗姆再也没有心情去看歌剧了。

为什么卡蜜儿这个处处都完美的姑娘偏偏就是他的妹妹呢,为什么这个每天都灿烂的像是朝霞的妹妹会突然结束了自己生命呢?

杰罗姆很想找到卡蜜儿自杀的原因,而他母亲一直认为卡蜜儿的死是因为杰罗姆对她做了有违人伦的事情,但杰罗姆虽然每天都在想着“她要是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就好了”,春梦中她也出现过,但杰罗姆可真的从来没有非分的举动。

杰罗姆有些鼻子发酸,但他可不想在这里流泪。

《旋转木马》唱完了,但杰罗姆意犹未尽,于是他开始即兴发挥,继续弹奏着钢琴。凯西很快也加入了进来,搭配的非常和谐——看来他的吉他水平也很不错。

东野裟罗注视着杰罗姆,妩媚的微笑着——她是真美啊,尽管不再年轻,尽管现在脸上有着“胡子”,那也依然明眸皓齿,动人非常。

这即兴表演足足持续了十分钟,是《旋转木马》原曲长度的差不多四倍了,杰罗姆是越弹越得心用手,自然也获得了满堂的喝彩。

当他按下最后一个G键之后,他像是祷告般的高举双手;而观众们全部起立鼓掌。

片刻之后凯西走了过来,对杰罗姆伸出右臂,目光炯炯的说道:“凯西·洛伦佐,前海军少尉,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合作演出。”

他是个“美人儿”,他妆容亮丽、裙裾飘逸,但他现在所表现出的姿态就是极为标准的军旅硬朗。

杰罗姆立即站了起来,握住凯西的手,挺直身板说道:“杰罗姆·钟,前陆军中尉。我期望我们的下次合作!”

凯西立即把手从杰罗姆那里抽离,不过接着就是个极为标准的军礼。

杰罗姆马上也以军礼回应。

这一幕真是连地摊小说家都不敢编啊——两个装扮成女性的大男人表情严肃的以无可挑剔的军礼相互问候,这就是极为标准的“不可思议”。

而东野裟罗开始鼓掌了,她笑吟吟的说道:“我可真没料到今天会有这么一出。上帝总是会给与我们惊喜。”

杰罗姆也很开心,他可太觉得能跟东野裟罗当朋友是无比的幸运了——虽然这位漂亮的大姐姐不太可能跟自己产生肉体关系,但她总能给他带来轻松和激情。

那么,杰罗姆就故作激愤的吼道:“嘿,海军的娘娘腔,你们不是说陆军的军衔都是个屁么,你干嘛假惺惺的对我敬礼。”

凯西抚了抚飘扬的金色发梢,说道:“先礼后兵呗。我先敬礼,然后我就揍你这个陆军蛋子一顿。”

“来啊,上啊。”杰罗姆张开双臂。

凯西不搭话,就只盯着杰罗姆。

但半分钟之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始哈哈大笑。

“兄弟,你的演技还得再锻炼一下。”凯西直接过来搂住了杰罗姆的膀子。

“你难道就很高明么?”杰罗姆捶了凯西一拳。

这两人都已经心知肚明,虽然这场景看上去很不正常,但他们已经交上了朋友。

凯西举起右手高呼道:“朋友们,还有当过兵的么?”

有若干人站了起来。

“军衔在中尉以下的,无论陆军还是海军,请对杰罗姆敬礼,军衔高于中尉的,我和杰罗姆对你们敬礼。”凯西喊道。

结果那些人全部行了军礼——也对,都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军衔高于杰罗姆。

“够啦,够啦。”东野裟罗说道:“要搞退伍军人联谊会你们专门策划一场,今天咱们还是别有这么浓的火药味。”

“是啊,的确过火了。”杰罗姆说道:“兄弟们,大家到此为止吧,的确不该把东野女士的家里弄得跟军营一样。”

于是起立的人们坐下,而凯西跟杰罗姆聊了片刻之后就消失了。

杰罗姆再次坐到了东野裟罗身边。

“很少这么疯过吧。至少,我敢肯定,你这是第一次打扮成女人。”东野裟罗说道。

“绝对是第一次……”杰罗姆无奈的说道:“裟罗,如果这不是你,我绝对是宁可死也不会同意被这么折腾。”

“但从你那么精彩的即兴钢琴可以看的出来,你心情很好。”东野裟罗捧起杰罗姆的下巴,有些陶醉的说道:“杰罗姆,你变成这个样子可真可爱呀。”

“难不成我这样反倒让你对我产生性欲了?”杰罗姆反正是知道跟东野裟罗说话,越直接越好。

“不会……我对女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产生性欲,我只是由衷的觉得你这张脸很可爱。不过……怎么说呢,不是你的脸,而是你的行为让我有了那么一点点感觉。为什么非要那么严肃的带我看这样那样的大机器?你如果一直这么自由自在的玩耍,是很容易让我喜欢上你的。”

“可那也就不是我了,裟罗,我当然希望你能喜欢我,但我不想通过伪装来获取好感。我刚才的确心情很好,那是因为你的钢琴我弹得非常顺手。我也觉得打扮成这样挺有趣,但我必须得说清楚,不能有下一次了。我非常乐意继续为你的演唱伴奏,但给我化妆,还是免了吧。”杰罗姆实在不想再让自己看上去像卡蜜儿了。

“好嘛……好嘛……”东野裟罗吻了吻杰罗姆的面颊,说道:“我的朋友,我保证以后不折腾你了,但你也得保证你以后不会拒绝我的邀请。”

“我保证,裟罗,只要你叫我来,我保证到场——但,除了你的政党活动。”

“这种要求还需要专门说出来么?你的助手是读书会的顶层领袖,你的弟弟是互助会里目前颇受重视的成员,如果只从政治层面考虑,你无论如何都会是我的敌人,但,嘿,信不信由你,我就是愿意跟你当朋友。”

“我弟弟?尼克?”杰罗姆这可真是没有准备——弟弟的未婚妻奥珂熙亲近社会党他早就知道了,但弟弟尼克居然是互助会的一员,这就过于意外了。

“尼古拉斯·钟,在马上就要进行的关于去年夏暮节暴乱真相的大规模游行示威中会引领录音与摄像小组,这是我得到的信息。”

“唔……那也只能由着他去。我无法干预他的活动。”

“不需要你干预,我只是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我跟他同样也不会谈论政治。他不会告诉我他的这些活动。”

“只是希望他们组织的示威不会又变成一次暴力事件。”东野裟罗略有些忧虑的说道:“我要做好准备有人趁机来我们党的总部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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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怀特还是头一回在这种接近凌晨的时候还在家以外的地方呆着。但她要做的事情也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不会让她觉得难堪。

她身处清水区一处古色古香的远东传统风格建筑之中;这里宁静,朴素,有着淡淡的线香味道,简直像是个佛堂精舍一般。

她面对的老妇人清瘦、文雅,看上去非常像个教授。

“约克女士……”老妇人说道:“我理解你为什么不想接受罗森医生的理疗。我们这里的方法其实跟她的理疗有相似之处,但却又不一样。只是我必须再提醒你一次,我们的费用可是不低。”

“是的……我知道,费用没有问题。”伊丽莎白当然是不怕花钱,她担心的是这里的方法她还是无法接受。

“你之前跟魔仆打过交道么?”老妇人问道。

“没有……”

“所以,你可以先熟悉一下。我们的魔仆,它们没有思想,却装着许多跟人交流的剧本,你可以把它们当成会说话的机器,但它们比机器高级的多,它们的触感跟真人一模一样,它们的手法非常细腻,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呃……请问,它们长的什么样子?”

“一会你就知道了……难不成你希望是个英俊的男性形象?呃,对不起,我们这里其实跟罗森医生那里一样,是只服务已婚女性的医疗机构而不是妓院,魔仆的外观就是器具而不是人。”

“哦……那就好。”伊丽莎白松了口气——要真的是个人形魔仆她肯定又得逃跑了,那就变得跟偷情似的。

“所以,准备好跟服务你的魔仆见面了么?”

“准备……好了。”伊丽莎白还是忍不住脸红了。

她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自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她的性欲越发不可抑制。以前的时候,性欲腾起却不能解决时,她稍微忍忍就过去了,可现在呢,她也在忍,但忍耐的过程变得极其痛苦,她会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她会忍不住大怒,会有毁坏物品甚至自残的欲望。

有时候威士忌可以给她提供帮助,可她不想把自己变成个酒鬼。

于是她去看了罗森医生,被诊断为“由性压抑引起的情绪障碍”;罗森医生告诉她许多三十到五十岁甚至六十岁的女性都有此类问题,而她的理疗可以大大缓解症状。

伊丽莎白在了解了“理疗”到底是如何进行之后犹豫了很久,直到有次情绪崩溃让她险些从公寓楼阳台上一跃而下之后,她决定接受理疗。

然而,由女性护士执行的理疗刚开始,她就因为这太像是同性性行为而叫停。

同性性行为——不能接受;婚外情——一样不能接受;自慰——她在第一次婚姻前郑重的在上帝面前发誓此生绝不再会发生。

那么,所有的路都堵死了,所以现在她身处此处,马上要跟一个可以解决问题的魔仆会面。她真是不知道如果这还不行她该怎么做。

其实之前她的症状一度有所减轻,但几天前跟丈夫——共和国副总统雅各布·怀特——于总统就职典礼上共处几个小时之后,她又迅速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雅各布太忙了,从竞选后期到拉尔斯·比尔曼这个颇受政敌苛责的第三任期开端,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副总统雅各布完全是夜以继日的四处奔波,尽其所能的告诉国民们:过滤掉那些杂音,信任你们的选择,比尔曼总统必能保证一切都安安稳稳。

他已经几个月都没回过家了。

就职典礼上,伊丽莎白与丈夫好不容易重逢,但两个人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得以做爱的机会,反倒再次引燃了伊丽莎白的身体。

她不愿对丈夫提出任何责怪,因为她非常明白雅各布现在面临的是什么——这个国家有一大堆的小漏洞需要补上,而把握全局的总统不可能去关注这些边边角角,就只靠副手雅各布去一一解决了。

那么,伊丽莎白也必须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好,于是,她今天终于来到了这里。

她被那老妇人带进了一个大概足有三百尺的宽敞房间。这里灯光柔和,有沙发,有床,地毯极其柔软,茶几上摆放着茶具和点心。

“约克女士,放松,选择最让自己舒服的方式。第一次服务肯定会有些不适应,不要勉强,魔仆会百分之百配合你。我们可以一步步的来,即便今天只跟魔仆聊聊天都好——别担心,它完全没有思想,它对你的所有回应都是被灌输的剧本,但因为我们输入的剧本数量足够巨大,所以它的回应可以看上去天衣无缝。”

“哦……哦……”伊丽莎白的心跳开始加速了。

“好,那,先让自己感受到绝对的舒适,然后就说一声‘出来’,你的魔仆马上就会现身。如果需要什么额外的吃喝,吩咐魔仆就好。慢慢来,直到你觉得彻底准备好再召唤魔仆。那我就先告辞。“

老妇人退出了房间。

伊丽莎白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决定坐在沙发上——就这么躺下还是不适应。

沙发软硬适中,而伊丽莎白把高跟鞋脱掉了——这是她感受到“绝对舒适“的最大阻碍。

她可真想把丝袜也移除,那样的话就能完全享受这明显是品质最顶级的地毯了。

不过她没这么做——如果待会又要逃跑的话,还要把袜子穿回去就有点太麻烦了。

伊丽莎白开始深呼吸,她想要自己更平静一些,但好像这没什么用,她的心跳速度总是降不下来。

既然决定这么解决——似乎也没其他任何方法了——那就别犹犹豫豫了,大胆面对吧。

于是伊丽莎白说道:“出来。”

“来咯,女士。七号,很荣幸为您服务。”

这是个生机勃勃的年轻男性的声音,但伊丽莎白看到的却是个……蓝色的、拳头大小的、浮在空中的……团子。

团子有着对圆圆的眼睛和一张细细的嘴巴——说实话,看上去还挺可爱的。

伊丽莎白立即放松了不少——还真的不像人而像个器具。

“我……我……”虽然不怎么紧张了,伊丽莎白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魔仆,这种稀罕玩意可该怎么打交道啊。

“七号是第一次跟您见面,那我们先握个手吧。”

团子噌的一下就变成了一只手,飘飘忽忽的来到了伊丽莎白跟前。

伊丽莎白可觉得这也太有趣了,她笑吟吟的握住了这只蓝色的手——这触感的确跟真人的肌肤一模一样。

握手之后,魔仆恢复了团子的形象,持续飘在空中。

伊丽莎白就看着这个团子,一言不发。真是不明白下一步该怎么走。

魔仆倒是善解人意,它说道:“女士,如果这是第一次接受服务的话,我们可以一点点的来,不必一下子进入最终阶段。”

“什么叫最终阶段?”

“就是……我进入您的身体。”

“呃……”伊丽莎白脸上烧了起来,但好像这次她没有逃跑的想法了,但想想被这么个东西插进去也还是有点奇怪。

“那不是最终阶段又会怎么样?”伊丽莎白问道。

“先用外面的方式让您释放压力。”

团子先是变成一只手,而后又变成一条舌头,说道:“这两种,您更喜欢哪一个?”

“呃……”伊丽莎白明白了,这是要通过刺激阴蒂给她带来高潮。

她又有了退缩的念头,可想想再不解决的话就可能要出大事了——要么就是干掉自己,要么就是不管不顾的去出轨。

她深呼吸了几次之后,说道:“就现在这样吧。”

她是觉得,被一只手摸,就算知道这是个没有生命的器具,那还是有点耻辱。

“好的。”魔仆说道:“那请您找个最舒服的姿势,坐着或躺着都好。”

“我……需要脱衣服么?”伊丽莎白再次脸红。

“不必,这种方式的话,您不需要宽衣解带。但……如果您觉得脱掉衣服会更舒适,那就请。总之,一切都是以给您自己带来最极致的舒适为目的。”

“我还是穿着吧。”也许下次再来的时候伊丽莎白会放得开一些,但今天她的确不想脱衣服。

“好的,没问题。”魔仆在空中转了个圈子,结果身体的一部分分离了出去,又化成了一只手,然后它问道:“需要我照顾一下您的上身么?那样应该会感觉更好。”

“这……”伊丽莎白简直是目瞪口呆——这魔仆还真“专业”,还能同时抚摸她的乳房。

也许的确那样会“感觉更好”,伊丽莎白还是坚决的说道:“不,不需要,”

“好的,没问题。那您准备好了就请通知我。”魔仆一分为二的身体合在了一起,继续保持舌头的模样。

伊丽莎白还是不想躺下,于是她留在沙发上。不过她在考虑到底什么姿势才合适呢?她一直是正襟危坐的,仿佛是在接受记者采访,但这样明显没法接受魔仆的服务。

她开始回忆许多许多年前,在她那此生的第一段至暗时刻,她是怎么做的。

那个时候她刚刚进入大学,他有着挚爱的小伙子。她选择读文学,而小伙子选择进入海军学院,因为他想获得伊丽莎白那个海军中校——上一代“亚特兰地亚号”轮机长——父亲的肯定。

小伙子跟伊丽莎白约定,海军学院一毕业,他就求婚。

几个月后,小伙子更是得到了去伊丽莎白父亲所在的“亚特兰地亚号“上见习的机会,这起初让这对年轻的情侣感到非常幸运,但马上幸运就变成了悲剧。

“亚特兰地亚号“离奇的发生了爆炸,而后很快沉没;而伊丽莎白的父亲和恋人都在这次事件中丧生。

伊丽莎白悲痛至极,可这个时候她的母亲却在催促她立即结婚——母亲不能应付家中没有男性顶梁柱的日子。

伊丽莎白不得开始跟各种各样的男性相亲。但她心里却还在思念那个他起初拒绝过但后来却彻底爱上而现在已经魂归天国的同班同学。那个时候,她决心这辈子都不结婚。

于是她用蓄意发胖和不修边幅来抵抗相亲,这就带来了母亲极为严厉的苛责。

在压力与悲痛之中,她找到了一个不怎么正常的舒缓方式——不停歇的自慰。

在那个假期里,她经常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次又一次,直到筋疲力尽或者磨破皮为止。当然,也是运气好,那么密集的自慰却并没有让她不小心弄破处女膜。

但同时,这在给她来带片刻安宁之后却又让她陷入了更深的痛苦——她知道染上这种不道德的瘾是会有毁灭性的后果的。

她挣扎着,直到遇见了她的第一任丈夫。

这还是相亲,而伊丽莎白依然状态很差——胖,衣服乱穿,而且故意没有刷牙。

但却意外的相谈甚欢,他们很快就确定了彼此心灵相通,然后立即就约定,以最快的速度成为夫妻。

这约定如愿达成,伊丽莎白也顺利摆脱了自慰成瘾的阴影。

所以她在婚礼前信心十足的来到上帝面前发誓:绝不再犯。

然而几年后她又一次失却了爱人,她当时也同在前线担任战地记者。她咬着牙亲手撰写了描述丈夫英勇牺牲经历的新闻稿之后,就病倒了,就那么茶不思饭不想的躺在前线医院里——这倒意外帮助她恢复了少女般的苗条体态。

结果,又一次运气很好,她在那里认识了现在的丈夫雅各布·怀特,辛兰民众共和国的副总统。

当然,彼时的雅各布只是个不得志的大学教员。那时谁也不能想到,没过多久,曾经在他的几门课上当过他学生的拉尔斯·比尔曼会赢得总统选举。

思绪起伏,伊丽莎白也就一直没有通知魔仆自己准备好了。魔仆当然也不会催,就在空中飘啊飘。

终于,伊丽莎白下定了决心,她调整到了当年最常用的姿势——斜倚在沙发扶手上,全身放松,右腿放在沙发上而左腿垂在地上。

“可以了……”她的声音简直像是耳语,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而魔仆听得清清楚楚,它飞了过来,说了声:“请放下所有负担,尽情享受。”

伊丽莎白却开始在脑海中勾勒丈夫的形象,她想尽量让自己觉得是在跟丈夫欢爱而不是用个奇怪的东西解决问题。

魔仆轻盈的钻进了伊丽莎白的裙底,然后马上伊丽莎白就忍不住抖了一下——魔仆抵达目的地了。

魔仆的动作算是温柔,但刺激的位置却极其准确。

伊丽莎白险些立即叫出了声,但还是忍住了——还是觉得在这种时间和地点发出声音很羞耻。

但滚滚而来的性快感是真实的,伊丽莎白脑袋里全是丈夫雅各布伏在她双腿之间的画面——虽然雅各布并不经常用口舌给妻子带来欢愉,但也并不是从来没有做过。

尽管尽力压制,伊丽莎白还是发出了低低的呻吟。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三分半钟——以伊丽莎白的特殊体质,插入会比刺激阴蒂更快高潮,通常就在两分钟之内。

不过,跟第一任丈夫并没有这样,这种体验就是从九年前那次流产之后才有的。

所以伊丽莎白也不确定这个魔仆如果进入她的身体的话会不会也有雅各布一样的效果,也许她的身体只是对雅各布这么敏感。

她也不确定还有没有下一次,她真的能接受这怪头怪脑的魔仆进入么?

但这一次总之是完成了,没有过分的尴尬,而伊丽莎白现在的确感受到了某种平静。

魔仆在恰好的时间停下,然后飞了出来,恢复了团子的模样,问道:“女士,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没有……没有……”伊丽莎白把手掌放在额头上说道:“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七号,很荣幸为您服务。”魔仆说完就消失不见。

伊丽莎白在余韵笼罩之中躺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坐了起来。

她在问自己一个问题:“丽兹,这的确有用,但选择这种方式真的是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