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光明之窟

暮色四合时，三人悄然离开竹林小院。杨震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腰间暗藏短剑；叶远穿着杨震准备的白色长袍，戴着兜帽遮住面容；柳青则恢复了女装，一袭素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木钗——这是白莲教女信徒的标准装扮。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暴露身份。"杨震低声叮嘱，"白莲教内部有特殊切口和手势，你们跟着我做就行。"

他从怀中取出三块木牌，上面刻着莲花纹样："这是我从三个已死的教徒身上取来的身份凭证。叶大夫是'仙医弟子'，柳姑娘是'净世圣女'，我则是'护法尊者'。"

叶远接过木牌，触手冰凉沉重，莲纹中央刻着"玄医"二字。柳青的牌上则是"灵女"，而杨震的是"铁卫"。

"这些称谓..."

"白莲教等级森严。"杨震解释，"'仙医'、'圣女'和'尊者'都是高阶身份，能接近核心区域。"

他们沿着偏僻小路向城西行进，约莫一个时辰后，来到一处隐蔽的山谷入口。两棵古老的槐树如门神般矗立，树干上刻着莲花图案。四个穿白衣的壮汉持刀守卫，目光锐利如鹰。

"站住！"为首的守卫拦住他们，"何方道友？"

杨震上前一步，右手在胸前划出一个复杂的莲花符号："明王出世，净世重生。"

守卫神色稍霁，但依然警惕："可有凭证？"

三人亮出木牌。守卫仔细检查后，又盯着叶远和柳青打量："这两位面生得很。"

"玄医道兄常年隐居炼丹，灵女师妹则在南海修行，近日才奉教主之命归来。"杨震应对如流，"耽误了教主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守卫闻言一凛，连忙放行。穿过槐树"门户"，眼前豁然开朗——山谷中灯火通明，数百名白衣教徒整齐列队，面向中央高台。高台上铺着猩红地毯，摆放着一张雕刻精美的檀木椅，椅背上是一个巨大的金色莲花图案。

"那就是'光明尊者'的宝座。"杨震低声道，"集会还没开始，我们先混入人群。"

他们悄悄融入教徒队伍。叶远注意到，这些教徒大多神情狂热，口中念念有词，不时做出古怪手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狂热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看那边。"柳青轻轻拉了拉叶远的袖子，指向高台侧后方。

那里摆放着几个盖着黑布的物体，形状狭长，隐约透着金属光泽。叶远心头一紧——那很可能是徐鸿制造的武器！

"肃静！光明尊者驾到！"

一声锣响，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教徒齐刷刷跪拜，额头贴地。叶远三人也连忙照做，但眼睛仍偷偷向上观察。

八名壮汉抬着一顶白色轿辇缓步而来，轿帘上绣着金色莲花。轿辇停在高台前，一只苍白的手掀开帘子——那手上有道明显的伤疤，形状像闪电。

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走下轿辇。他穿着白色长袍，腰间系着金带，面上罩着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和薄薄的嘴唇。即使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

"恭迎光明尊者！"教徒们齐声高呼。

徐鸿——或者说"光明尊者"——缓步登上高台，在檀木椅上落座。他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诸位道友，今夜乃大吉之时。"徐鸿的声音出人意料地温和，却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净世明医'一脉传承至今，终将迎来圆满时刻。"

他站起身，走到高台边缘："你们中许多人追随我多年，见证了一个个神迹。今晚，我将展示最终的神器，它将助我们扫清浊世，开创光明新纪元！"

随着他的示意，几名教徒掀开了那些黑布。叶远倒吸一口冷气——那确实是机关枪！虽然做工粗糙，但基本结构与现代武器无异，甚至还有改进的弹匣装置！

"此乃'雷火神机'，取天外玄铁炼制而成。"徐鸿抚摸着武器冰冷的金属表面，"一息之间，可发百弹，摧城破壁，易如反掌。"

为了演示，他命人将一尊石狮放置在百步之外。随着"雷火神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石狮瞬间被击得粉碎！教徒们发出狂热的欢呼，而叶远却面色惨白——这种武器若批量生产，将彻底改变战争形态和历史进程！

"太可怕了..."柳青低声呢喃，手指不自觉地抓紧叶远的衣袖。

杨震同样震惊，但很快恢复镇定："看那边，还有更多。"

果然，高台后方还堆放着数十个木箱，从形状判断，里面装的都是武器零件。徐鸿显然已经建立起初步的生产线！

"这只是开始。"徐鸿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七星连珠之夜，天时地利人和齐聚，我们将一举攻入皇城！届时，真正的'天外医圣'将降临人间，带领我们建立永恒光明国度！"

叶远心头一震——徐鸿口中的"天外医圣"是谁？难道他还不知道叶远已经在这个时空了？

仪式继续进行。徐鸿展示了更多"神器"——改良版火药、简易防弹衣，甚至还有蒸汽机的模型。每展示一样，教徒们的狂热就高涨一分。

"最后..."徐鸿突然提高声调，"为了迎接天外医圣，我们需要一位'天选之女'。此女须有特殊血脉，能感应天机..."

他描述的症状让叶远和柳青同时变色——那分明是TRV-7病毒携带者的特征！徐鸿要找的就是柳青！

"...若有符合条件的女子，请上前来。她将成为净世仪式的重要部分，名垂青史！"

全场寂静，无人应答。徐鸿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人群，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下沉。

就在这时，柳青突然松开叶远的手，向前迈出一步！

"我愿侍奉光明尊者。"她的声音清亮坚定，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

叶远差点惊呼出声，杨震也震惊地看着柳青。但柳青头也不回，缓步走向高台，白衣在夜风中飘舞，宛如谪仙。

徐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狂喜："好！好！这位道友，请上台来。"

柳青登上高台，在徐鸿面前盈盈下拜。徐鸿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面容。当他的目光落在柳青鼻梁上的一颗小痣时，突然浑身一震！

"是你！"他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柳明的孙女！"

柳青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徐鸿，你还记得八年前被你灭门的柳家吗？"

全场哗然。徐鸿猛地后退一步，面具下的脸扭曲起来："不可能！你怎么会...等等..."他突然醒悟，"你是跟叶远一起的那个丫头！"

局势瞬间紧张。徐鸿厉声喝道："抓住她！她是叶远的人！叶远一定也在场！搜！"

教徒们立刻骚动起来，开始逐一检查在场人员。叶远和杨震对视一眼，悄悄向高台移动。

"为什么？"柳青站在原地不动，声音却传遍全场，"为什么要杀我全家？"

徐鸿已经恢复冷静，冷笑道："因为你祖父柳明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他偷看了林毅的笔记，知道我们在收集'天外医术'。"他俯身逼近柳青，"可惜他至死都不肯说出叶远的下落...没想到今天，他的孙女自投罗网！"

柳青浑身发抖，但目光依然坚定："你杀我全家，就为了那些杀人的武器？"

"武器？"徐鸿大笑，"那些只是工具！真正的目标是改变历史！明朝腐朽不堪，需要一场彻底的革命。而我将用未来的知识重塑这个世界！"

他一把扯下面具，露出真容——那是一张本该英俊的脸，却被一道闪电状的疤痕毁容，左眼浑浊无光，嘴角歪斜，显得狰狞可怖。

"看到了吗？这就是拜你祖父所赐！"徐鸿咆哮道，"但很快，一切都将改变。你的血里有开启时空之门的钥匙，而叶远的医术将助我完成最终计划！"

叶远和杨震已经趁乱接近高台。就在徐鸿背对他们的瞬间，杨震突然发难，短剑如毒蛇般刺向徐鸿后心！

然而徐鸿仿佛背后长眼，一个侧身避开，同时从袖中掏出一把奇特的手枪——比现代手枪简陋，但明显比火铳先进得多！

"杨震，我早该想到是你。"徐鸿狞笑，"锦衣卫的走狗！"

枪声响起，杨震肩头爆出一团血花，踉跄后退。叶远趁机冲上高台，一把拉过柳青："走！"

"拦住他们！"徐鸿怒吼，"要活的！"

教徒们如潮水般涌来。叶远护着柳青且战且退，但很快被逼到高台边缘。杨震捂着肩伤，勉强持剑护卫在他们身前，但明显寡不敌众。

"杨大人！"柳青惊呼，"你的伤..."

"别管我！"杨震咬牙道，"找机会突围！"

徐鸿站在高台中央，慢条斯理地装填弹药："真是意外收获。不仅抓到了柳青，还有叶远本人...虽然比我预计的晚了八年。"

叶远大脑飞速运转，寻找脱身之策。突然，他注意到高台后方的武器箱旁放着几个火药桶——如果能引爆它们...

"柳青，"他低声快速说道，"还记得我教你的投掷技巧吗？"

柳青立刻会意，悄悄从腰间摸出几枚针灸用的银针。叶远则假装投降，高举双手向前走了两步："徐鸿！你要的是我，放了他们！"

徐鸿果然被吸引注意力："叶神医，久仰大名。你知道吗？我这八年来一直在研究你的医术笔记。尤其是关于'病毒'和'时空跳跃'的部分..."

就在徐鸿分神的一瞬，柳青手腕一抖，三枚银针如闪电般射出，精准地击中看守火药桶的教徒。他们痛呼一声，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

"趴下！"叶远一把拉倒柳青和杨震。

火把引燃了洒落的火药，随即引发连锁爆炸。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高台后方陷入一片火海，武器箱被炸得四分五裂。混乱中，叶远拖着柳青滚下高台，杨震紧随其后。

"快跑！"杨震指着一条隐蔽的小路，"那边有马！"

三人跌跌撞撞地向小路奔去，身后是熊熊烈火和混乱的人群。徐鸿的咆哮声穿透嘈杂："追！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他们！"

他们冲进树林，果然看到三匹马拴在那里。刚翻身上马，追兵已经赶到。箭矢破空而来，柳青突然浑身一颤，瞳孔收缩："左边...两秒后..."

她猛地勒马向左偏转，一支箭几乎贴着她的脸颊飞过！这预知能力再次救了她一命，但鼻血也随之涌出，显示病毒正在活跃。

"柳青！"叶远担忧地呼喊。

"我没事！走！"她抹去鼻血，催马狂奔。

三人在林间小路上飞驰，身后追兵的火把如萤火般闪烁。杨震熟悉地形，带领他们穿过几条隐蔽的山道，终于甩掉了大部分追兵。

"前面有个废弃的矿洞，"杨震喘息着说，"可以暂时躲藏。"

矿洞入口被藤蔓遮掩，内部漆黑阴冷。三人下马，牵着坐骑艰难进入。直到确定安全后，叶远才点燃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映照出三张疲惫的脸。

"你的伤..."柳青担忧地看着杨震血流不止的肩膀。

"无碍。"杨震咬牙撕下衣襟包扎，"比起这个..."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叶远和柳青，"你们到底是谁？徐鸿说的'时空跳跃'是什么意思？"

叶远知道再隐瞒无益，简略地解释了他们的来历——来自未来的穿越者，意外来到这个时空，必须阻止徐鸿改变历史。

出乎意料的是，杨震并未表现出太多惊讶："其实...我早有猜测。"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亲笔手令，命令我在取得白莲教谋反证据后...处决所有相关人员，包括你们。"

火光照耀下，信纸上的朱红大印格外刺目。柳青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后退一步。

"但我不会这么做。"杨震将信纸凑近火焰，看着它化为灰烬，"我加入锦衣卫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是滥杀无辜。更何况..."他看向柳青，眼中闪过一丝柔和，"柳姑娘救过我的命。"

原来在柳青还不知情时，她给杨震的解毒药已经起了作用。

"谢谢。"叶远真诚地说，"现在我们必须制定计划。徐鸿不会善罢甘休，而且距离七星连珠只剩不到一个月了。"

"首先得弄清徐鸿的完整计划。"柳青思索道，"他说要用我的血完成'净世仪式'..."

"还有那些武器。"叶远补充，"虽然炸毁了一部分，但他肯定还有更多。"

杨震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在调查时发现，徐鸿在紫金山秘密建造了一个'祭坛'，据说要在七星连珠之夜举行大典。那里很可能就是仪式的举办地。"

三人正商议间，洞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和喊叫声。追兵已经找来了！

"你们从后面走。"杨震抽出佩剑，"我拖住他们。"

"不行！你一个人..."

"这是命令！"杨震罕见地严厉起来，"叶远，带柳姑娘离开。我会在三天后的子时，在金陵城南的夫子庙等你们。"他顿了顿，"如果我没来...就当我从未存在过。"

叶远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他郑重地点头，拉着不愿离开的柳青向矿洞深处走去。身后，杨震持剑而立的背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高大。

"杨大人...保重。"柳青含泪轻声道。

矿洞曲折幽深，岔路众多。叶远和柳青借着微弱的火光艰难前行，不时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和惨叫。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看到一丝月光——出口到了！

爬出矿洞，眼前是陡峭的山崖。两人牵着马，小心翼翼地沿着崖壁上的羊肠小道下行。当终于来到安全地带时，东方已经泛白。

"接下来怎么办？"柳青疲惫地问。

叶远从怀中取出玉匣和钢笔："按信上所说，这支笔是'时空锚点'。我们需要找到安全的地方，研究如何利用它。"

他望向远处金陵城的轮廓，目光坚定："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阻止徐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柳青默默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紧扣。晨光中，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仿佛已经并肩走过千年岁月，还将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