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化妆间的气氛凝固起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说话时，又一抹身影冲进来，朝他们叫嚣着：“凌伯琳呢！凌伯琳呢！新闻里说她自杀了，是假的对不对？这只是她洗白的炒作，对不对？”柳易璇站在他们面前，声嘶力竭的喊着，泪痕在她的脸上放肆地留着，花了她精致的妆容。

  “真的……”程向昀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人。“是真的！她死了！刚刚就宣告死亡的消息了！”她多么生气，气所有伤害过凌伯琳的人，不论是言语上，还是身体上。

  “不会的！不会的！”柳易璇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跌坐在地上，平常整齐的发有些凌乱。“她不会死的……她不会自杀的……”

  “会！她会死！她会自杀！是你们这些人伤害过她，她承受不住才自杀的！”程向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刻和她较起劲来，明明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你们为什么就不知道，你们说过的话，会杀死一个人？”

  “对不起……”柳易璇只是在哭，一直在哭，把后来匆匆赶来的助手推开，不让任何人安慰。“我只是生气，生气她背叛了诺言，生气她这么伤害自己。”她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和凌伯琳都是不起眼的临演，然后她们惺惺相惜，成为了好朋友。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凌伯琳用这么肮脏的手段才走红的事实，她们明明已经约好，一起走上颁奖典礼的舞台，梦想着彼此拿到演员的最高奖项。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不仅没有安慰和陪伴，只有恶言相向所导致的结局，是她的好朋友永远的死去。

  “对不起……对不起……”

  可已经不会再有那个人，对她说出那句原谅了。

  ——

  凌伯琳提供的U盘里证据很足，几乎把韩曲的所作所为都一一列出，附上她威胁利诱其他艺人的聊天记录和交易照片，只要把所有证据写入新闻稿后发表，韩曲这金牌经纪人的头衔也可以被摘下了。

  程向昀很快发行了第一篇关于韩曲的报导，网络上果然又瞬间炸开，接连着，又有其他报社爆出与韩曲同公司的其他几位经纪人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她绵绵不断再发行第二篇，第三篇报导，她得让韩曲没有时间喘息和反应过来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证据公诸于世。

  柳易璇知道这些消息后，很快委派律师控告韩曲以及其公司，要这些人给死去的凌伯琳一个交待。

  《再活一次》由于凌伯琳自杀事件的缘故，被勒令腰斩，所有投资和成本都仿佛倒入大海，亏损得要紧，连带着与日月刊的合同也就此作废，他们忙碌了这么久，却没有得到分毫。

  许文桑倒没有因为这一件事大发雷霆，只是让程向昀和董沾多休息几天，才重新上班。

  韩曲落魄的样子被凌伯琳的粉丝接连放上网路，每一个人都可以清晰看见她被臭鸡蛋和烂菜砸的模样，也能看见她被推推搡搡，一路被推入警局的模样。

  韩曲的势力很大，再加上她手头下其他被胁迫的艺人们不敢出面作证，所以被控告后所得到的惩罚也只会不痛不痒。但柳易璇不知为什么异常执着，硬生生把韩曲的小动作死死摁住，不遗余力地要把韩曲送进监牢，一时间双方斗得难分难解。最终，是柳易璇取得了胜利，赢了这场无硝烟的仗。

  韩曲，似乎已经得到她应有的报应。

  这一切，或许就是凌伯琳所想看到的吧？

  程向昀自从上次从剧院回来以后，就在家躲了好几天，除了写报导，就漫无目的地在家里窝着，偶尔躺在床上发呆，偶尔看着电视剧，笑不出来，偶尔去接程向旸上下课。

  她知道她这样很窝囊，但她真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厉沐尘没有劝说她回去工作，每天替她准备好三餐，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在她冷的时候把她拥进怀里，什么也不说。

  董沾时常会来看看她，给她一些新闻资料，让她在家写稿子。他这段日子也熬得不容易，凌伯林的死牵动了很多新闻，他知道她需要时间冷静，所以独自一人扛下把所有事情扛下，把其他琐碎而无关紧要的新闻交给她写。

  现在，是傍晚七点二十四分，厉沐尘、董沾和程向旸都聚在客厅的沙发上，相顾无言。晚餐已经做好了，就等着此时正缩在另一边沙发，手握着遥控器转台的程向昀开口说吃饭。

  这几天她都这么混混沌沌的，不会说饿，也不会喊困。

  他们都拿她没办法了。

  所以他们只好静默地用眼神交流。

  董沾：她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厉沐尘：对。

  程向旸：最近我怎么逗她，她都不生气，也不笑。怎么办？我好慌。

  厉沐尘：我也是。

  董沾：我也是。

  然后，再无交流，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到正在发呆的人身上。

  “怎么了？怎么都看着我？”这时候，程向昀才缓缓从瘫坐的姿势坐好，推了推脸上歪掉的眼镜，看见面前这三人正对着她发呆。“你们……不吃饭吗？”她闻着闻着都饿了，这些人怎么不会饿？

  “吃！”程向旸很快反应过来。“吃、吃。”

  “对，吃饭！”董沾连忙起身准备碗筷。

  厉沐尘和程向昀对视着，笑了。

  看来，她想通了。

  “程向昀，给你吃鸡腿！”待她坐下后，程向旸就立马黏到程向昀旁边，抓了一个大鸡腿，塞到她的碗里。“这个很好吃的。”

  “好。”程向昀摸摸他可爱的小脑袋，张嘴一口咬下鸡腿上的肉，鼻头忍不住一酸。

  “多吃一点，你最近都瘦了。”说着，厉沐尘给她有多塞了几块肉，说话的语气宠溺到不行。

  “……”董沾被他的语气恶心到了，给了他一个白眼，就动手给她夹菜。“吃菜，吃菜，对身体好。”

  程向昀看着堆满了菜肴的饭碗，终于落下了一滴眼泪。“谢谢，谢谢你们。”

  她真的很幸福啊，即使颓废的时候也有这么多人默默陪在身边，给她温暖，给她吃饭，担心她，照顾她。她是幸福的？对吧？

  所以，天上的凌伯琳，我很幸福。

  如果可以，她想一辈子珍惜这样的幸福。

  “谢什么呀程向昀，我是你最爱的旸旸啊！”程向旸说着，就钻进她的怀里。“我想这么抱着你，好久了。”这几天，他都感受不了小姨的温暖。

  “嗯。”程向昀把怀里的小孩儿抱紧，用他的衣服擦掉眼泪。

  “唉……我也想抱。”厉沐尘低喃着，处于极度幸福状态中的程向旸听不见，程向昀和董沾可是听见了。

  董沾又瞪了他一眼，埋头吃饭。“不要脸。”他说。

  “……”程向昀又气又无奈，决定无视他的话。“我明天会去上班的。”

  她的一句话，惊了在座所有人，只见她眨一眨眼睛，扬起笑。“躲了这么多天，我该醒来面对现实了。”

  “好！”三个人大声一喊，然后，每个人都笑开了。

  ——

  董沾听到这个好消息，在吃晚饭后就兴高采烈的回家去了，离开前还特意嘱咐她早睡早起，对精神好，这样明天就能精精神神的迎接新的一天。

  程向昀应了声好，就把他送出家门。

  转身回屋，程向旸去洗澡了，剩下厉沐尘在厨房里洗碗。她一步步缓缓走向那挺拔的背影，伸手抱住他的腰身，把头紧紧贴在他的后背，听着他隐隐传来的心跳声，她的心情也随之安定下来。

  厉沐尘身体一僵，心跳就开始加速，‘咚咚咚咚’的敲击着，很是响亮。

  程向昀偷偷抿嘴一笑。“不是说要抱吗？怎么现在害羞了？”从她的角度，她还能看见他通红的耳朵。

  厉沐尘好不容易把心跳缓下来，把手洗干净，挣开她环抱着自己腰身的手，转身把她重新抱入怀里。“嗯，这样才舒服。”他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同样听着她的心跳。

  浴室传来绵绵不断的水声，他们此刻听见最清晰的，就是彼此如鼓的心跳。

  “我这几天，是不是特没用？”程向昀说起来都惭愧，需要那么多天才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伤痛，这不是一个记者该有的态度。

  “不是，在我心中，你永远都不是‘没用’的那个。”厉沐尘摇摇头，不赞成她说的话。“你是最勇敢的人，也是最好的记者。”

  “我原来不再相信黑白，是你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正义和善良。而这些东西，总有一天会战胜邪恶黑暗，只是偶尔会晚一些，但永远不会消失不见。”他说。

  他回想起来自己最深处的痛楚，那困扰着自己许多年的梦魇，在遇见了她以后，豁然开朗。

  “哪有这么夸张……我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而已。”程向昀被说得脸都红了，他的一字一句果然都很容易掀起她的心啊。

  “很多人，连自己的本份的无法做好，所以才显得世界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厉沐尘继续说。“而你，总是能让世界搞清楚，什么是是与非，什么是黑与白。”

  程向昀顿时心花怒放，躲在他怀里埋头傻笑。“谬赞了缪赞……”虽然听得她很高兴就是。“厉沐尘，你怎么这么会说好话哄女孩子开心？”这下她就苦恼了，厉沐尘以前是不是总这样逗别的女孩子开心……

  “嗯？会吗？除了你以外，所有人都说我木讷，不会逗别人开心。”厉沐尘皱起好看的眉，低头对她笑。“你是第一个这么称赞我的。”

  程向昀再次被逗得很开心，抬头朝他傻笑。“管他的，反正你现在是我一个人的。”

  厉沐尘笑着，低头往她的凑近，嘴唇一点点靠近她的嘴唇。

  程向昀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脸缓缓接近，还差几公分就能贴上她的唇，她有些兴奋的闭上眼睛，等待幸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