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里那诡异的沉默，仿佛被灌入了铅水，变得粘稠而沉重。

​空气中，只剩下主控台散热风扇的低沉嗡鸣，以及两个背负着各自秘密的人，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赫斯看了一眼依兰桌上那堆积如山的、却又毫无价值的报告，再看了看她那张被数据光屏映照得苍白疲惫的脸。他知道，再待下去也无法帮助什么了。

​“我先回去了。”

​在这压抑的寂静中，赫斯首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温柔，打破了这短暂的同盟。

​“……少校，忙吧。”

​他没再多说那句“需要帮助随时找我”，只是抱着小缇，平静地转身，走向大门。

​“咔哒。”

​合金门无声地合上，将那片令人窒息的忙碌隔绝在身后。

​依兰茫然地抬起头，呆呆地盯着那扇已经紧闭的大门。赫斯那清冷的气息仿佛还残留在空气中。

​“……走……了？”

​她呆滞地自语，大脑因为连续的高强度工作而有些迟钝。

​一股比刚才更深的疲倦与孤独感袭来。许久之后，依兰才慢慢地回过神。她用力地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重新投入到眼前那片冰冷的数据海洋中，继续这场无人知晓的、孤独的审查。

​赫斯穿过基地那灯火通明、气氛肃杀的走廊。那些巡逻士兵投来的警惕目光，他全不在意。

​他一言不发，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他脸上所有的平静和疲惫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他快步走到房间中央的主控台，将小缇稳稳地放了上去。

​“小缇，”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忌惮着什么，“刚才在指挥室，你记录到那些报告的原始数据流了吗？”

​“已全部记录，赫斯大人。”

​小缇的机械眼闪过一丝锐利的蓝色电光，它已经切换到了最高效的工作模式。

​“包括依兰少校当前正在调阅的加密日志，以及标记为‘已归档’的、来自所有调查小队的412份原始报告。”

​“很好。”赫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既然依兰被“内鬼”的数据所蒙蔽，那他就亲自帮她把真相挖出来。

​“现在，集中全部算力，开始全面解析。”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下达了真正的指令：

​“把所有提交时间、坐标、提交人、与样本描述存在逻辑冲突的报告；所有能量波动记录与结论‘不匹配’的报告。”

​“——把它们全都标记起来。”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然后，把这些异常点整合成线索，用无法追踪的匿名信道，分批‘提示’给学姐。”

​他不能直接告诉她，那等于暴露了自己和小缇。他要做的，是引导依兰自己去撞开那片迷雾。

​“遵命，赫斯大人。”

​小缇的机械音不带一丝情感。它随即进入了绝对的静默运算状态，开始对那庞大的、被深度污染的数据进行疯狂的筛查与交叉比对。

​赫斯则坐在一旁的地板上，背靠着沙发，缓缓闭上了双眼，再次开始吸收以太。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小缇身上那闪烁频率快到肉眼难辨的数据灯。